随着皇帝激励人心的声音传出，早就按耐不住的辽东边军们齐声跟着高呼。

　　“抢人！抢粮！抢地盘！”

　　龙精虎猛的将士们一声声亢奋的喊声，直传入对面的山林，惊起无数飞鸟。

　　入夜，建州卫李满住和建州右卫凡察的回复几乎同时送到。

　　李满住十分干脆地接受了命令，不过希望大明派兵压阵。

　　而凡察则是百般推辞，说跟建州左卫原本就水火不容，再合作完全无法接受。

　　朱七看过这段史料，知道凡察说的是实话。

　　当年建州只有建州卫这一个卫所，由李满住的祖父阿哈出统领，被太宗皇帝赐名李诚善，封为指挥使。

　　后来为了分化建州女真，朝廷又将建州卫分出一支，建立建州左卫，以猛哥帖木儿为指挥使。

　　猛哥帖木儿死后，他的异母弟弟凡察和次子董山为了争夺左卫指挥使的位置，大打出手。

　　在朝廷的干预下，另外成立了建州右卫，交给凡察执掌。

　　董山和凡察的恩怨，由此而来。

　　要不是朱七知道董山就是一百多年后出生的努尔哈赤五世祖，都懒得看董山一眼。

　　他不确定自己杀掉董山后，还会不会出现另外一个努尔哈赤。

　　唯一知道的是，只要将女真彻底同化，那么辽东就永无威胁。

　　即便凡察同意领军来，朱七还要考察考察他究竟是否可靠。

　　现在正好，一起剿灭。

　　不等朱七下令，朝鲜的奏折也送到了。

　　皇帝向着南方看了一眼，估计一下时间，从朝鲜王城到这里，不应该这么快才是。

　　他回想起董山最初到来时的神情，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朝鲜并不是在自己下令后，才开始准备打仗的。

　　而是在董山来之前，就已经跟他串通好了。

　　要不然，不可能回复得这么快。

　　由此看来，双方商量好的协议应该是，董山入侵辽东，占领肥沃的黑土地，朝鲜派兵进驻建州左卫原来的地盘。

　　他们早就对这块地盘有想法，要不是有大明边军盯着，朝鲜早就对女真全面开战了。

　　至于董山为什么这么大胆，背后一定有朵颜和鞑靼的保证。

　　只要董山攻下抚顺关周边地区，那么朵颜和鞑靼就会同时出动。

　　觉察到这些隐藏在水下的阴谋之后，朱七重新看向远处的崇山峻岭。

　　“都是朕的大好河山呐！”

　　皇帝面带笑意，召集军中将领，立刻御前议事。

　　议事厅内，众将盯着皇帝，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召见他们。

　　原本，按照皇帝的安排，是要等明日女真内部彻底打起来之后，再派兵压境。

　　“你把去朝鲜传令的全部过程，一五一十说出来。”

　　朱七指着传令兵道。

　　“是！我刚到边境，找到朝鲜军，传达命令后，就收到朝鲜军答复，说朝鲜王早就下令，愿意协助大明，并派出王世子李珦为主帅，在我返程时已经向建州卫进军。”

　　传令兵说完之后，众将都陷入了沉思之中。

　　朝鲜方面的回复和出兵的速度，的确快的反常。

　　听起来，就像是一直待在边境，等到命令立刻出发一般。

　　这就不得不引人深思，是不是朝鲜早就收到风声，或者董山来之前，就通知了朝鲜。

　　这种种的可能性，让朝鲜军的到来变得疑点重重。

　　若是朝鲜军打下建州卫之后，直接反悔，岂不是大明还要再出动兵力？

　　“诸位听出其中的玄妙了吗？”

　　朱七扫视众将。

　　“不如让末将领兵去边境，会一会这个李珦，探探虚实。”

　　张辅请战道。

　　虽然此次带来的无双营大部队还停留在广宁，但是随行的三千无双营精锐，也足够应付朝鲜军了。

　　哪怕朝鲜军反水，转头联合建州卫一起，也绰绰有余。

　　“末将愿率一支骑兵，跟从英国公行动！”

　　曹义对于有仗可打，表现得极为亢奋。

　　“曹总兵率领骑兵，待在抚顺关，英国公随朕，在建州卫侧翼督战。”

　　朱七早就有了决断，只是想借这一次机会考察一下众将。

　　目前来看，众将的表现还算不错。

　　至少，除了曹义之外的其余将领，虽然没有说话，也都露出了跃跃欲试请战的表情。

　　议事就此结束，一刻钟后，曹义派出探子，朝着建州卫周围奔去。

　　三千无双营随着皇帝和张辅出关，趁着夜色开进到建州卫驻地赫图阿拉附近的一座矮山上。

　　从这个位置，能够清晰地看到即将交战的各方势力。

　　同时，也能随时用战车上的火炮发起猛攻。

　　凌晨时分，矮山南面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火把。

　　明灭不定的火光中，能看到一杆代表朝鲜王的帅旗。

　　由此看来，是朝鲜王世子李珦到了，看人数有几千人。

　　张辅大致数了数人数，冷笑道：“朝鲜王野心不小啊！敢派这么多人来！”

　　与此同时，从矮山东面也来了不少女真骑兵，打着董山的旗号，估计只有几百人。

　　两拨人马都没有发现处在矮山之上的无双营，在汇合之后立即向着赫图阿拉进发。

　　矮山东北侧，凡察带着几百骑兵出现在赫图阿拉外面，并没有选择加入联军。

　　他们停留原地，踟蹰不前。

　　看样子，凡察怕皇帝怪罪，因此领军前来。

　　但依然厌恶跟董山并肩作战，这才独自成军。

　　朱七将这些表现都记在心里，知道凡察已经屈服，比董山要强得多。

　　就在皇帝思考着如何迁移女真族人之时，赫图阿拉的方向，忽然亮起密集的火把。

　　建州卫李满住终于发现了外面的几股势力，包括位于矮山之上的无双营。

　　作为第一个发现大明皇帝的编外势力，李满住悬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

　　他以为，有大明军在，根本用不着建州卫的虾兵蟹将。

　　可看着董山的人和朝鲜军越来越近之后，李满住慌了。

　　待在山上的大明军没有一丝出动的意思。

　　李满住的心凉了半截，他意识到这是皇帝在考察自己。

　　今天这一关，不死个千八百人，算是过不去了。

　　作为世代在大明脚下讨饭吃的建州卫首领，这点觉悟还是有的。

　　为了活命，他压根没有把手底下的女真将士性命放在心上。

　　磨磨蹭蹭终于集结起一支部队的李满住，安排好一部分人手守城后，带着全部骑兵，出城迎战。

　　出了赫图阿拉之后，李满住才发现最重要的问题。

　　来犯的敌人加起来是建州卫的几倍，想要打赢这一仗，简直是痴心妄想。

　　在意识到打光全部兵力都无法获胜的时候，李满住怂了。

　　他抬头看向山上，一个狡猾的想法出现在脑海。

　　下一刻，李满住用女真语大喊道：“全军转移到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