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饶平县城北面的村镇,正在遭受贼寇的劫掠,为首的贼寇名为甘虎。
独眼,道上诨号独眼虎。
“小的们,抢好了东西赶紧把粮食装车,上头还等着要呢!”
甘虎躺在树底下,看着手下人在四下奸淫掳掠,此时一个耳尖的手下上前道:“虎哥,你有没有听到一丝动静?”
“笑话!弟兄憋了那么久,发泄下哪能没动静?”
“不是,是马蹄声,而且是成批的马蹄声。”
“你喝蒙了吧,咱们哪来的马,仅有的马都让赖老大带走了,咱们只有骡子。”
那手下挠了挠头,可却仍是心有余悸。
不待多时,那阵马蹄声越来越清晰,就连地面都开始微微颤动,那名手下终于是又找上甘虎,肯定道:
“真有马队来了,虎哥,要不咱们撤吧!”
“在哪?”
甘虎此时也察觉到脚下细微的晃动,却是找不见人。
正在此时,突兀的铳声猛地响起,随之而来的,是震耳欲聋的喊杀声。
甘虎登时从地上蹦起,看着那声音的来源,心中则是无数的问号升起。
饶平不是腹地吗,哪里来的敌军?
在甘虎眼里,这支敌军简直就是神兵天降,短短一瞬,就将自己的手下给冲的七零八落。
至于反抗者,每每举起刀,便能听到一声铳响,那人的身上就被铅弹打出一枚冒烟的血窟窿。
一时间,灰色的硝烟弥漫了整个村庄。
李澹一马当先冲的最快,李二狗与方各海护卫其左右,如同锋利的刀子瞬间刺穿敌阵,直接冲到甘虎的面前。
甘虎只是贼寇,虽然诨号还挺狠,但哪里见过这种阵仗,自己的亲信仅是与敌军打了一个照面,便是全部被乱铳打死。
李澹看出此人是领头,这才留了他一命。
“我问你,此地距离饶平县城还有多远?”
甘虎匍匐在地上,知无不言:“回天兵的话,只有八九里路,前方有座石桥,过了桥,沿官道一直走就到。”
李澹翻身下马,指着马脖子上挂着的人头,笑道:“小贼,可认识这个?”
甘虎看着还滴着血的人头,早就六神无主,结结巴巴回答:“人头。”
“若不想脑袋搬家,就照本官说的做。”
“小人听凭天兵差遣!”
识时务者为俊杰,甘虎看清了所来之人的队伍,乌泱泱超过千人,而且都是骑兵,还有火铳,就凭饶平县城的五百号人,根本没法打。
而李澹则考虑的更多,这两千人是他的家底,要尽可能避免伤亡。
这里的五百贼寇就是砧板上的豆腐,现在李澹是攥着牛刀切豆腐,虽然绰绰有余,却也不能托大,不然到时候力用狠了,连砧板一道劈碎,反倒把刀刃给卷了。
攻城这种难免死伤的事,能避就避。
他命手下一百精锐由李二狗率领,换了贼寇的衣服,随甘虎回城复命,自己则带着方各海沿河边树丛摸到饶平城外。
……
日落西山,甘虎带着百人返回饶平县城。
眼见甘虎空手而归,掌管饶平县城的贼首上前询问:“独眼虎,东西呢?莫跟老子说甚都没抢到。”
甘虎余光瞟了眼身后的胸毛巨汉,内心一颤,随即谄笑道:
“容禀,是那村里的乡人太横,跟他们打了一场,实在打不过,折了些兄弟,这才回来求援。”
那贼首闻言先是朝着甘虎肚子就是一脚,随后摔鞭大骂:
“废物,连一群庄稼汉都打不过,还叫个屁的独眼虎,改叫瞎眼猫得了,弟兄们抄家伙,跟本大爷去把那村子给扬咯!”
说着,那贼首又点齐几百人,率众出城。
只不过他刚出了城还没走出二里地,兀地一侧尘土飞扬。
李澹带着剩余一千九百人呼啸着就杀奔上来。
“什么人,哪里来的敌军!”
只是迎头一个冲锋,没有任何的技巧,任由战马的铁蹄踏过,对方几百人的贼寇便已经失去了建制。
方各海一马当先,眼疾手快地一枪直接将贼首戳死,随即割了脑袋插在枪头,边冲嘴里边嚷:
“贼将授首,投降不杀!”
城里的贼众眼见城外主力瞬间倾颓,连忙想关城门。
可是这时背后突然冲出一个虎背熊腰的身影,拿起手边的铁锤便往那人脑袋上招呼。
“都说了投降不杀,你丫听不懂人话是不!”
李二狗的这一锤,直接将那人的脑袋如西瓜般砸碎,乱七八糟的液体溅了旁边贼寇一脸,直接当场就被吓晕过去。
被人如此暴戾地杀死,所有贼寇顿时消停下来。
血色残阳之下,受缚的贼寇被押到城门楼,和全城百姓一同目睹着李澹的铁骑浩荡入城。
万历元年七月二十日,饶平克复。
全战歼敌一百零九人,俘虏二百三十三人,李澹所部无一人伤亡。
……
饶平县地处闽粤交界之地,北靠大北山,南倚屿山,扼守着粤入闽最重要的路口,若再往西则是沿海平原,到潮州城乃至潮汕沿海,皆是一马平川。
叛军头目赖元爵,此时正镇守潮州城。
此人本是盗贼出身,后被官府缉拿,于狱中聚集众犯起义,杀死狱卒之后直接到山里落草为寇。
之后数年,他一直勾连山中其他匪帮,从原本的数百人,膨胀到如今的几万人规模。
其中大头目数十个,小头目上百个,俨然已成了气候。
“什么!饶平失守了?”
“这才第几天,怎么会有人攻到饶平来?”
赖元爵在府衙内暴躁怒骂,因为这完全搅乱了他的计划。
“不是约好五日下诏安,八日下饶平的吗,这才第三天,林悟贤怎么就攻到饶平来了?”
赖元爵眼神阴沉,左右来回踱步,烦躁的情绪毫不遮掩地写在脸上。
八日时间,这对赖元爵非常重要。
这八日,加上沿途的行军时间,刚好够他将洗劫潮州城的大部分财货运走。
赖元爵原本的打算是将潮州城洗劫一空,然后退到揭阳城,之后以潮州与揭阳为屏障拖延时间,最后将财货粮食转移到莲花山脉中的大本营。
那里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他坐拥两城物资与地利,再与其他盟友互为照应,足能坚守好几年,然后在以此为条件与朝廷和谈招安,到时候自己在广东这边做个土皇帝,岂不快哉!
如今林悟贤这一变卦,让他猝不及防,如意算盘果然不是好打的……
“他娘的林悟贤,玩阴的是吧,想拿老子做自己升官发财的垫脚石,白日做梦!”
暴跳如雷的赖元爵抽出腰间的砍刀,直接将手边的桌案砍的稀碎。
要知道饶平县城到潮州城,这中间几乎是一马平川,只有一条韩江可以防守。
可纵有韩江又有何用,届时官兵围城,他的财货哪里还运的出去?
到时非得跟官兵耗死在这潮州城不可!
赖元爵思忖片刻,脸上的神情终是转为决绝,遂问道:“林悟贤手上有多少人马?”
“据手下人回报,他们先锋应该是五千。”
“哼,区区五千人,拿下饶平县又如何,老屈,孟疤子,你们点齐手下的人马随我明日杀奔饶平县城,等着他来围我,不如我先去围他!”
赖元爵的策略非常简单,既然沿途无险可守,被围城后财货就运不出去,那不如自己这边先下手为强,集中兵力先将对方饶平县城给围了,将从闽入粤的路口堵住,给自己转移物资争取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