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在福兴村过多的停留，在弄清楚关于所谓“海侠大会”的具体信息以后，李澹很快带着所有人辗转回了澄海县，至于酒楼的掌柜，也被送到了澄海县衙由官府法办。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知道了前因后果的松浦宗尚也不禁对林悟贤的布局感到后怕，“那李头人针对这个事儿有什么打算？”
李澹没有立即表态，而是侧脸看向萧勉。
萧勉捻着胡须思考了片刻，叹气道：“也不算什么好主意，眼下找人混进去，从内部破坏联盟应该是最好的法子。”
松浦宗尚随即明白了萧勉的意思，一拍脑袋道：“懂了，咱们先去收买几个人让他们从中搅局！”
李澹却是摇头：“不可能，林悟贤这样的老狐狸不会留这样的机会给我们，他既然主动召集了这个大会，那么想必已经跟里面分量最重的几个参与者提前见过面打好招呼了。”
浮在水上的只是冰山一角，重要的事情来台下关上门说，这就是林悟贤的风格。
此前的广州议和之事，李澹已经领教过林悟贤的外交手段，那是真正的滴水不漏，他丝毫不觉得这其中自己会有任何机会。
正当会客室里陷入沉默的时候，一个颇为稚嫩的声音道：“李大人，那个叫林悟贤的真那么厉害吗？”
郑士表不禁发问，这所有人里面，他的年纪最小，层次最低，所以接触不到林悟贤这个级别的大人物也十分正常。
一旁的松浦宗尚白了一眼郑士表，略带讥讽道：
“小屁孩，啥也不知道就闭上嘴巴，林悟贤可是前任的福建海道副使，在任上干了八年，这大明海域，有一半姓朱，另一半就得姓林，你懂不懂啊！”
郑士表看着松浦宗尚的态度心里也不爽，顶上去就怼脸道：“那不是还有一半不姓林吗？”
“八嘎！你这小屁孩，看我不揍你！”
这边松浦宗尚话还没说完，李澹却似被点醒一般道：“你说得对，士表，亏你想到了！”
所有人听着李旦的话一时间都还没转过弯来，李旦则是继续道：
“既然这部分人被林悟贤团结起来了，咱们可以想办法去团结林悟贤没有团结起来的人。
松浦宗尚，你赶紧调查一下，现在在大明东南沿海，有哪些有头有脸的势力没有被林悟贤叫来！”
李澹这边说完，所有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是要用魔法打败魔法。
松浦宗尚则是拍了拍自己光秃秃的月带头，如梦初醒般道：“是了，倒是有好几个不小的势力没被叫过来，我们可以想办法把他们争取过来。”
萧勉此时更进一步补充道：“不止如此，主公，被林悟贤的召集来的势力没有上百也有几十，如此多的人，绝不可能齐心，有的人肯定也还是在观望，所以咱们其实还可以更进一步。
既然林悟贤召开的这个海侠大会是在十二月二十，那咱们可以比他提前开始，只要我们不把后来者加入的路子堵死，那么相信到时候必然会有见风使舵者加入我们。”
“不错。”
李澹一拍大腿，当下便拿定主意。
“松浦，你去联系你熟悉的几股势力，尤其是在琉球和日本那边的，尽量想办法把他们拉拢过来。
萧老，麻烦你跑一趟广州城，就跟殷总督说借纪鸦给我一用，至于葡萄牙人，我去找缇娜，让她帮我去谈。”
“李头人，对方既然取了个什么‘海侠大会’的名头，那咱们也不能输，必须取一个响当当的名号才行。”
李澹愣住了，心里其实有点抗拒，他可是取名困难症患者。
“就叫‘海王大会’吧。”
松浦宗尚一拍手，竖起大拇指道：“‘海王大会’！这名字可太好了，海侠什么的简直小家子气，咱们要当就当海王！”
“快去办事吧……你如果想当海王，我以后弄顶海王的帽子给你戴戴。”
……
眼下时间紧张，所有人立即忙碌了起来。
萧勉和松浦宗尚都是干练之人，不需要李澹这边操心，所以李旦这边没做迟疑，马不停蹄地赶回月港，去找缇娜。
可抵达月港时才知道，缇娜早就回澳门去了，至于有没有去南洋或更远，那就不清楚了。
但眼下李澹也没了什么别的法子，只能再硬着头皮驾船去澳门，这么一个往来，便是耽误了不少时间。
好在李澹现在手下的帆船跑的速度还算快，等到十二月初三，总算是到了澳门。
帆船下锚，李澹不待停留，便是直奔缇娜所属的葡萄牙商馆。
“抱歉了这位先生，缇娜小姐出远门了，现在不在。”
商馆里的伙计表示歉意，说是早在十天前，商馆已经凑齐了整整一船的货物，缇娜便带着船去马六甲了，最快也要大半个月才能回来。
说到这里可算是把李澹难住了。
缇娜不在，李澹在葡萄牙人这里的门路就断了。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进来了另一个挺拔的身影，满头金发的番人操着一口流利的外语（反正不是英语），朝那伙计发问。
伙计也是通晓几国语言的，对答如流。
李澹在一旁的椅子坐了下来，本意只是想歇歇脚，可看着看着，李澹发现那洋人也是流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左右踱步了几下，一屁股坐到了李澹的身边。
许是太专注了，直到坐下来以后过了一小会儿，那人才注意到一旁的李澹，随即露出非常爽朗的笑容，很难见到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叔能像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一样边笑边将牙口全露出来。
“你也是来找佐里奥小姐的？”
“佐里奥？不是，我来找缇娜小姐。”
那人先是一愣，遂是拍手道：“那就是，缇娜就是佐里奥先生的大女儿，抱歉，我习惯了叫她佐里奥小姐。”
李澹很快就明白了，佐里奥应该是缇娜的姓氏。
葡萄牙人的人名都是一大串，当初认识缇娜的时候她只报了自己的名字，缇娜·玛丽安娜，的确哪一个都不像姓氏。
眼前的那位番商没觉得尴尬，却是更加热络起来：“既然佐里奥小姐愿意告诉你她的名字，那么想必你该是她的朋友吧，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佛耶戈•佩雷拉，与佐里奥小姐的父亲是挚友。”
嚯，这名字听的李澹已经开始痛了。
看着佛耶戈伸过来的手，李澹当然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其实这个年代中国人还是更习惯作揖，对方直接伸手李澹觉得更多带着试探的意味。
一个简单的动作，对方就能了解眼前这个人对番商究竟是什么样的态度。
“我叫李澹，缇娜小姐的朋友。”
李澹自然地伸出手去与对方握手，很显然，对于李澹这样的一个友善举动，眼前名叫佛耶戈的中年番商很是受用，随即眉飞色舞地道：
“很荣幸认识你，我的天朝朋友，你是我见过最优雅的汉人了，对了，你既然来商馆找佐里奥小姐，那么想必你也是天朝的商人吧，正好，我这里有一单生意，我相信你一定愿意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