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垚瑥礼貌性的用手关节敲了敲桌子,并咳了两声,借着冬天的凉气嗦咯了一下鼻腔,喘着白气,“请问,这里是包工头的办公室吗?”
桌上那人依旧看着手机,对来人并不感兴趣,一贯傲慢的作派。
马虢冬想要开口被谭垚瑥拦住了,谭垚瑥上前一步,推开手机,盯着包工头,嬉皮笑脸的,“哥们,你给我打电话,怎么个意思,我的时间可是用钱算的,耽误了,你现在应该赔偿给我。”
包工头见手机被推走扫了雅兴,不太高兴,斜着眼睛,轻蔑地撮了一口痰,吐到一旁地面,“你们找我有事情吗?没看我正看视频吗,大早起的,不安生。”
“李顺,平时你也这态度,想必……”话音未落,包工头一把握住了谭垚瑥的手,面色微变,收起了刚才的傲慢,仔细的打量着谭垚瑥。
谭垚瑥知道包工头不信自己,于是扯开包工头的手,放进自己的衣兜里掏出一张名片,“私人侦探,谭垚瑥。”
包工头立马来了精神,从傲慢无礼变成了文质彬彬,这一转变太快了。
“哎哟,谭哥,刚才多有得罪,你看我一农村人,文化程度不高,读过几年小学课本,以前野性子惯了,不爱搭理人,不知道是您来,对不起,对不起。”说完点头哈腰,低声细语地说话,像是受气的娃。
“谭哥,可算把你盼来了,这几天给我熬的,是一点脾气都没有了,您说说,这叫什么事,哎,命苦哟。”确认是谭垚瑥,包工头这个心软了下来,一肚子苦水,跟谭垚瑥倾泻而出,他觉得自己的救命稻草来了。
“李顺,你说吧,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找我举报?弟啊,你把手机录音打开,别开录像保护举报人的安全隐私,另外你先找个地方做下,我了解下情况顺便你也听听,有什么意见,就提。”谭垚瑥走正规流程,并让马虢冬在一旁辅助,看起来,轻车熟路。
“谭哥,站着吧,我这里太乱了,除了我这张椅子,还没个落脚的地方,再说这冷天,也没口热水,实在不好意思。”李顺怀有些歉意,人盼来了,却照顾不周。
“没关系,那就站着,你讲讲吧。”谭垚瑥客气道。
一旁的马虢冬掏出手机,打开录音,“ok了。”又对谭垚瑥做了个手势。
突然,马虢冬的手机响了,来电提示正是丁桥恩,他没打算接,顺手就挂断了,刚挂,丁桥恩又打来了。
马虢冬有些不耐烦了,直接挂了电话,把手机放兜里,眼不见心不烦。
这边,谭垚瑥已经开始了和李顺的交谈。
“谭哥,三年前吧,我在我们村等工程,我兄弟江三摊上官司了,我记得……”
三年前下徐树营村村口
李顺,正拿着酒从小卖铺里出来,迎面撞见了江三,“三儿,你这忙里忙外的弄啥嘞,晚上去俺家,俺给你炒个菜喝两盅。”
江三一心想着自己的事,正着急呢,顾不上吃饭,忙打个圆场,“老板子(李顺),我这赶车上城里去呢,明天,俺老面子(老婆)开庭,我去给作证,你不知道,前前后后为这事折断了腰骨,好不容易才洗白净,耽误不得。”
李顺一听,这就明白了,江三的事情可不就是好几个月了,这回要是能翻了案,他这心里头也舒坦,“忙去吧,带着好回来喝酒,给你留着哈。”
江三这心里也挺感动的,虽然李顺性子野,痞里痞气的,但人不赖,就是跟生人不爱搭理人,你要是惯了,也就天天吹肚皮,村里人都信李顺,李顺自己本身就是带着村里人再外面接工地活赚钱,面子信誉好的很,“不跟你说了,对了,这次我想带一个人回来,他叫谭垚瑥,这人是个侦探,我的案子全靠他帮忙才能有好的结果,真的要好好感谢一下人家嘞,不说了,我去了哈。”说完,扭头就走了。
李顺目送着江三离去,然后自己也屁颠屁颠的回家了。
回过头……
“谭哥,那天吧,是工地上了一批新货,因为建筑材料不多了需要新的货源来支撑,所以就来了一批货,我是个粗人,但是材料这种东西,我用的多了自然有经验,一看就是好东西,上手一摸,乖乖,真是厉害了,一根钢筋顶一辆奔驰嘞,我当时挺激动的,然后招呼工友赶紧来扳。”
说到这里,李顺把自己的手机解锁,打开了手机微信,点开添加好友二维码,“谭哥,加一下好友,我给你传个视频。”
谭垚瑥照做。
一段小视频,出现在了好友聊天信息里,谭垚瑥好奇的点开了,旁边的马虢冬也凑过来看。
视频里,一个工友正在工地作业,认真的上着水泥,谨而慎微,动作娴熟,由于天气冷,用手不时地紧着衣服,嘴里喘着粗气,这时,他放下了手中的活,仔细打量起来一根钢筋,用手比量了一下,随即把身边一根闲置的钢筋从地方拿起来,对着一块砖头,小心翼翼的敲了一下,‘咔嚓’断裂了,工人下了一跳,揉了揉眼睛,然后又试了一下,如出一辙。
视频到这里就结束了。
“谭哥,这个钢筋更那天新进来的是同一批次货,我都反复确认了,这个事情,我害怕了,我打电话找江三诉苦,因为我俩关系忒好,如亲兄弟,询问他的意见,他说不行找您帮忙吧,我这想起三年前他曾提过您,我就跟您联系了。这个工程,当初找我们承包的时候,合同上面写的清清楚楚,一定用最好的材料,结果就出事了,快过年了,工期前半段年前也该结束了,弟兄们都不容易,挣个压岁钱,回家了蹿个热乎,你说,现在这,咋办嘛,一旦出事,年过不成,我们兄弟这一年白干了,工钱没了,还得赔偿,你知道我们村里人就指着这个钱呢,要不然谁会为了打工而拼命,为了这事我正发愁呢。”李顺,越说越激动,气的牙根疼,手握紧拳头,狠狠地打着桌子,他现在没办法,必须把谭垚瑥当成自己最亲近的救命恩人。
“情况我都了解了,你为什么不报警?这事一时半会解决不了,我们得从原材料源头查起,李顺兄弟信得过我,这单生意我就做了,费用就算我给兄弟过年的压岁钱了,不收了,你看怎么样?”谭垚瑥之所以接单,他想明白了,这个地盘是昆都市重点投资的项目,也是黄忠自己的产业,这么大个工程不用“国建”来施工,偏偏要用村里的企业,肯定有问题,借这个机会,正好暗中调查一下黄忠这个人,越来越多的迹象向黄忠靠近,看来,不得不承认黄忠“有毒”。
“别提了,谭哥,我是有苦水的,很多话不能说,你多理解理解,你能帮我,我太感谢了。”说完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白色的纸团,一小节钢筋塞给谭垚瑥,“哥,这张纸,只能你自己看,不能给其他人看,你身边那位也不行,钢筋留着当证据,能答应我不?”
谭垚瑥接过纸团钢筋,放进口袋里,莞尔一笑,“行吧,我呢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就不多呆了,回头,你把那批货的详细资料发我微信里头,保持联系。”
谭垚瑥带着马虢冬离开,李顺也没强行挽留,这件事算是知道前因了,具体情况,还是以调查取证为基准,但此地不宜久留,这件事保不齐有什么隐情,拿到关键证据,顺藤摸瓜,有了结果再回来名正言顺的现场调查。李顺为了避嫌,并没有明目张胆的送两人离开,两人按照原路返回,快走出去的时候,马虢冬说了一句话,“四哥,这块钢筋混凝土的承重有问题,如果钢筋有问题,以我的物理知识来说,极有可能塌陷,看上去表面没问题,有质量问题就难说了。”
谭垚瑥一听记心里了,“弟,一切看证据,也许你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