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顷，刘娥挥手退去众人，然后将皇陵那边传来的奏疏交给了赵祯。
“六哥，你看看这份札子。”
赵祯接过奏疏，立刻翻看了一遍。
皇堂地的选择问题？
一看到这个，他立即想起了乾兴年间发生的大案。
永定陵案！
雷允恭因为此案被赐死，丁谓因为此案被罢相，刘娥也因为此案，一举将丁谓的党羽扫除朝堂。
自此，寇党、丁党的核心成员，相继被扫出了权力中心。
此案，看似是王曾等人受益，但刘娥才是永定陵案的最大赢家。
而此案的引子，正是皇堂地出水。
前世，赵祯在看这段史料时，他就曾经想过，永定陵案，很可能是刘娥一手导演的。
毕竟，刘娥才是收益最大的一方。
这一次，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对于刘娥，赵祯从来没有小瞧的意思，或许刘娥为政的本事不强，但论权术，绝对不差。
结合各种史料，真宗陵寝地下，极有可能存在一条暗河。
不止是宋真宗的墓室出水，章懿太后（仁宗生母）的墓室也有出水。
这一点是有明确记载的，明道二年，国舅李用和亲自开坟，核验章懿太后的死因。
开坟之后，棺材上面不仅有水痕，墓室下方还有泉眼出水。
可见，永定陵所属的区域，极有可能存在大面积的出水情况。
但最后，不仅真宗、李氏葬在了这片区域，刘娥和杨太妃也葬在了永定陵。
只能说够狠。
过了一会，赵祯缓缓抬起头来，明知故问道。
“大娘娘，您的意思是？”
刘娥直言道：“下次你问问你爹爹，看看选择哪处更好。”
“嗯。”
“孩儿记下了。”
说着，赵祯的脸上又浮现出欲言又止的表情。
眼看官家的表情都写在了脸上，刘娥态度亲昵的握着赵祯的小手。
“六哥，还有什么想说的？”
赵祯‘咬牙’道：“请大娘娘下诏，令镇戎军知军王仲宝，将康奴族袭击事件的始末，如实上禀。”
“好，此事，大娘娘记下了。”
刘娥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一口就应下了这事。
在她看来，只要能让六哥解气，别说是上呈事件的始末，便是向王仲宝问责，也不是什么大事。
随后，刘娥又在延庆殿多留了一会，母子两人闲聊了一会日常，大概巳时初左右，刘娥起驾回了崇徽殿。
积压的奏疏太多，她必须抓紧时间处理。
回到崇徽殿，刘娥第一时间翻出了李氏的那份奏疏。
经过两天的深思，刘娥终于想好了李氏的去处。
让李氏去玉清昭应宫，陪着杨太妃一起为先帝祈福。
本来，杨太妃的日程是祈福七七四十九天，然后再回到宫里。
而现在嘛，刘娥觉得祈福的时间可以再长一点。
具体有多长。
她暂时还未决定。
杨氏是刘娥的同乡，两人关系亲密，且杨氏心思细腻，由她陪着李氏，刘娥很放心。
只是，如此一来，倒是苦了杨氏。
批复完李氏的表疏，刘娥朝着皇城西北方向看了一眼。
虽然她的眼前有着重重宫闱阻挡，但她好似看到了住在长生殿的杨氏。
她和杨氏亲如姊妹，作为妹妹，杨氏应该会理解她的。
片刻后，刘娥收回目光。
“任守忠。”
“臣在。”
话音刚落，任守忠缓缓上前，躬身听命。
“将奏疏送去仪凤阁。”
“臣，领命。”
任守忠走后，刘娥轻声一叹。
这已经是她能想到的，最优处理方式。
妃嫔入道，住在道观，搁在国朝并不稀奇，太宗德妃朱氏，于至道元年入道，先帝贵妃杜氏，也于大中祥符年间入道。
……
……
……
会仙楼。
作为七十二正店之一的会仙楼，坐落于皇城西南的新门里，论奢华，会仙楼虽不如白矾楼。
但会仙楼的特产‘醉仙酿’，却是驰名东京内外。
午后。
马季良换了一身便服，从后门走进了会仙楼，在专属酒博士的带领下，马季良一路穿过层层楼阁，来到一处偏僻的小院前。
宋代继承了前代的‘曲酒专卖’制度，民间酿酒，先由实力雄厚的商家向官服‘买扑’酒曲，获得酿酒权。
然后，或是贩售，或是批发给小店。
拥有酿酒权的酒店，称之为正店，其他没有酿酒权的酒店，则成为脚店。
会仙楼是七十二正店之一，资本雄厚，故此，会仙楼的内部环境也是上上之选。
亭台楼阁，廊桥水榭，只道是寻常，像马季良来的这处小院，就是主人家特地预留的专属‘包厢’。
别看小院的外表平平无奇，内里却另有乾坤。
院里的每一颗树，甚至是每一块石板，都是从外地拉过来的。
马季良一踏入小院，一名身材肥硕，满脸和气的中年男子，立刻迎了上来。
“小的见过官人。”
“嗯。”
马季良不咸不淡地点了点头，然后便踱步往屋里行去。
胖胖的中年男子见状，连忙凑上前去，点头哈腰地导引着马季良。
此时，如果有茶商在场，看到眼前发生的这一幕，一定会大吃一惊。
这个胖胖的中年男子，可不是无名之辈。
此人是京中最大交引铺的大管事吴忠赫，放在茶行，吴忠赫随便跺跺脚，整个行业都得抖三抖。
然而，即便如此，吴忠赫在马季良面前，也得卑躬屈膝。
没办法。
谁让马季良是已故太尉（刘美）的乘龙快婿呢？
有太后做靠山，数遍京师，除了那几家望族，谁敢得罪马季良？
另外，如果没有太后侄女婿的身份，马季良又怎敢直接翘班？
进了屋子，吴忠赫动作麻溜地冲到了椅子前，直接用衣袖擦了擦椅子。
那动作，简直比酒店的茶酒博士还要专业。
擦好椅子，吴忠赫立刻送上一记谄笑。
“官人，请坐。”
对于吴忠赫的献媚，马季良很是受用，只见他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错。”
“这都是小的应该做的。”
吴忠赫憨厚地笑了笑，讨好道：“官人乃小人之衣食父母，在小的看来，衣食父母，也是父母。”
“视官人为大人，当是应有之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