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音律
岁月静好,时光继续向前奔流不息。江滨也一天天大了起来。
随之而来的是活动范围的扩大,两岁多以后,妈妈会带着他去游泳,玩滑梯,和小孩子们追着跑。他十分配合。却是在妈妈偶尔弹钢琴的时候,表现了一定的兴趣。前世家里有一台钢琴,是给媳妇买的,他却因为时常在外地没有什么时间学习。
他对钢琴有一定了解,甚至对音乐,他都有自己的看法。所有一切的艺术形式,都是向人展现自己内心世界和情绪情感的一种方式。事实上,他还并没有决定选择哪一门艺术为好。
上一世,他选择了书法,最后的成果是字勉强能看。乐器里,他选择了笛子,由于早年肺子不好,后来又染上烟瘾,这一门艺术也半途而废。
钢琴不需要气息,倒是可以作为备选项目。人的一生精力有限,择一门而学习之,是个好的选择。
当然,道家的修行也不能落下,毕竟生命力量才是所有的本。不过情绪也不能忽视,人是孤独的,尤其是他这样一个被束缚在三岁孩童身躯里的三十多岁的灵魂。很多悲伤痛苦,回忆都只能自己消化。
选择恐惧症是他一直有的毛病,直到三十多岁真正明白了时间有限,精力有限,意外和明天确然不知哪一个先来临时,他才定下点心来,开始越来越少的纠结,但仍是不能和那些杀伐果断的人相比。
三岁也不能正式开始学琴,他决定先和妈妈学习一下五线谱。五线谱也是一种文字,是人类和世界的韵律对话的一种文字。
上一世他对五线谱有一点点懵,虽然有那样深刻的认识,但对这门语言,却没什么基础性的了解。嗯,五线谱也是与很多乐器对话的渠道。
五线谱五线四间。中间容纳了很多的音符。音符就是乐曲界的文字。乐曲就是各个音符的组合。
每当他不回忆的时候,他会感受到这个世界的博大,在回忆的小世界里,所有的人事物都在他的掌控范围之内。而真实世界却往往容易失控。
音乐是很大的一个艺术门类,想要进入就必须提前做好要投入全部精力的准备。但这是他想要的东西么?他有犹疑了。
虽然重活一世,但江滨也未脱离生老病死的循环以及财色名食睡的需求陷阱。然而这些即使在上一世也仅仅是困扰,而不是他真正去追寻的东西。
上辈子很喜欢笑傲江湖的曲子。上辈子的爱好太多了。最终一事无成。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高山流水觅知音。中国的古人分了不同的流派,偏偏他看了太多的书籍,似乎什么都有道理,不如从心出发,看看自己到底要什么?
已经三年了,马上要上园了,他还没有确定任何一个小目标,也许上一辈子的失败不是没有道理,除了家庭环境和经常动荡的求学生涯,他没有完全全全的顺着任何一条道路走下去。所有做的一切都好像在为某些事在做准备,夯实基础,然而除了死亡以外,也并没有这样一件实实在在的事情,所以前世他经常陷于无意义的思考当中。
已经过了三岁,爬不再是他主要的活动方式,家也不再是他主要的活动范围。但他时常觉得和外面的孩童格格不入,废话,一个三十多岁的灵魂,当然很难理解三岁的思维。人有什么共性?成人和孩子又有什么不同?
孩子所做的一切其实非常简单,就是争夺,争夺生存环境,争夺食物,争夺玩伴,争夺玩具器械,争夺快乐。
成人又有什么不同?好像也没什么不同。玩伴换成了异性,玩具换成了财物。
孩子们的世界比较小,家庭,小区,学校,几乎构成了孩子的全部世界,而成人需要接触更大的世界,这更大的世界又有什么不同?
在多大一个范围内厮杀争夺就是成人和孩子的不同了吧?
他刚刚出生的时候,也想过,学会种种技能,去装逼,去吸引异性,去和同性同类争夺这社会上有限的资源。可这一切究竟有什么意义呢?即使站在顶点也无法随心所欲,还是需要节制,克制,那么是否增强自己的能力,力量,本质上有什么区别呢?
更换不同的世界,接触不同的人类,提高自己的技艺技能,这类的循环往复,和轮回又有什么差别呢?在一个大的轮回里,不断的去经历一个个小小的轮回。
他上辈子就厌恶和人类的交往,复杂的人心,没有任何可重复性。任何的经验主义都可能失效,他害怕失败甚于害怕失去。他害怕自己的懦弱,时常懊悔,时常自责。
他曾经向往英雄,可是英雄需要强健的体魄,和强大的心灵,这些他都没有。
前世他有很好的乐感,对音乐这种表达形势有很深刻的认识,却在音乐上无所作为。声乐的关键是气息,器乐的关键又是什么?节奏,力度,钢琴实际上就是弦乐或者打击乐?那些繁多复杂的技巧,最终能带来什么?他很怀疑。
儒家的核心是仁爱,佛家的核心是平等。道家,老子是无为,庄子是逍遥,自由,墨子是兼爱非攻。自己的核心是什么?要干什么?三十六岁的灵魂了,还是没有想清楚。
健康才是生活的动力吧,他想起来有一次的感悟,身体才是自己真正的东西,其他一切都是在这个基础上产生的,人越是成长,离自己的身体就越远,越把身体当成是一个工具,既然无法找到核心,就把最原始的东西当做核心和基础,其他的东西真的重要么?一辆车撞过来,身体死亡了,前世的一切也就都消亡了,虽然带着记忆投胎了,然而自己还是自己么?人啊,究竟是什么呢?想起很多穿越、重生众的迅速适应环境和身份,他却无法迅速抛弃所有上一世的思念和思考,李叔同的放下两字他临摹过很多遍,却还是始终无法放下任何一点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