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说话。
在时间线的交错点,穆冉端着一杯不知道从哪条时间线的咖啡厅端过来的咖啡,坐到了那一张19世纪手工艺雕琢的木质座椅上,在她面前白色铁艺的小型茶几旁边,坐着刚从时间线回来的三人,也不知道是因为时间线的交杂给他们的身体带来了负担,还是因为他们在最深处的时间见到了最原来的廖晨光。
廖晨光在那一条线的时间终止了,在另一条线上又开始了,只不过在最初的几万万条的时间线中他只是重复着日复一日那枯燥乏味的生活,其中有着寿终正寝的生活,也有英年早逝的生活,更有甚他早早夭折离开了这个世界。不过对于廖晨光那样的人生,早夭反倒是个更好的选择。
不像穆冉在意识到自己身处在时间交错中的身份从而只能当一个旁观者,廖晨光能当一个操纵者,但是在他的潜意识却否定着那个能够轻易改变时间的自己,因为即使改变了又怎样呢,之前那个自己能够消失吗?之前那段记忆能消失吗?
答案是否定的。
因为他就是他,无论改变与否,他已经被世界凝固成型了。任何人的过去都可以改变,但是身为时间操纵者的他却再也不能改变了。
他盼望着有那么一个人能够在自己的人生中出现,然后把他改变,他盼望着自己扭曲的人生能够得到治愈,他盼望着在自己黑白一片的世界之中,能有那一束刺眼的光能够晃得他睁不开眼,能够给他无色的人生,带来哪怕那么一丝的色彩。
作为一束希望,和廖晨光完全相反的人,穆冉总是在廖晨光所在的时间线中出现,她会捧着他的脸颊,说一声你很努力了;在所有人给廖晨光心中留下一道带血的伤痕的未来,她会轻抚着廖晨光的伤口,问他一声:“疼吗?”
穆冉也知道,廖晨光并非是受不了伤的人,因为自己就是他意志的体现。他的意志比世界上任何生灵都坚硬,因为他无法再受伤了。
在过去的时间中,他因为绝望,想着早早死去;为了一时意气,他踏上了枪火纷飞的战场;甚至为了逃避现实,他依赖起了精神药物……在过去的时间线,他尝试了一切,他可以是这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因为他体验过任何一个人的人生。
那过去的伤害已经不算什么了,在无限的时间中,他有着大把的生命可以浪费。以至于到现在,他也不知道因为什么而活着,他看着这历史日度一日的发生,心中的绝望一日比一日更浓,对待这时间发生的一切,从一开始的谨慎对待,到了如今的玩物心态。
这样的心态,从穆冉离去后日益更胜。
“就为了一个限定发售的游戏机,廖晨光能在前一天在隔壁城市偷偷的安装一颗炸弹,报复那些排在他之前的那些人;因为一次堵车带来的烦躁,他就在第二天把那座跨海大桥给炸断了……”穆冉不知道在和谁说话,或许她并没有打算跟谁对话,只是简单的把那些时空中反应的事情念了出来。
“晨光哥,为什么会干这样的事情……”
“他精神本来就不正常。”穆冉说“再者说,他之后人生碰见的人也没有能够理解他的,一个没有被拯救的人,你怎么能指望他对别人仁慈?”
“可是一开始我们明明过着很正常的人生!”
“那只是他玩累了而已,”穆冉摆摆手,对魏诚的愤怒一脸的不屑,“你真的以为他会放弃玩耍你们的乐趣?你知道他说过什么么?‘最满足的那一刻就是把建起来的积木一口气推倒’看着你们原本完整的人生破碎,不是比直接破坏你们的人生更快乐吗?”
“恶魔……”
“没错,他就是恶魔,”穆冉冷漠地看着念出那个词语的冷伶伶,“但是那个施暴于他的你们,难道就不是恶魔了吗?”
“到了现在你们还不知道反思。”穆冉摇摇头,“到了这个地步,完全就是你们一手造成的。”
“但是,廖晨光为什么不反抗?”裴升问道。
“他反抗了。”
穆冉刚要开口,但是却被一个声音打断了,这声音并不来自于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除了穆冉,其他人都是一脸的诧异,在他们的身后,一个身穿着黑色袍子的身影缓缓地走了出来,那人已经将套头帽子摘下,露出自己的面庞,在场之人看到他的脸如临大敌,只有穆冉一脸平静。
“死,就是我的反抗。”廖晨光看着身边的一切的人,一脸的淡然,好像他们在他的眼里一文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