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人看到廖晨光的身影,都愣了一下。
“我以为你们看到我都看习惯了呢,”廖晨光撇撇嘴,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随后见到众人还是对他有些戒备,便耸耸肩,“放轻松,我并不是你们遇到的那个廖晨光。”
“你究竟是人是鬼?”裴升问道。
“这并不重要。”廖晨光说。
“小光……”冷伶伶欲言又止。
“看你的样子,你们一定已经看到了最初的那个我。”廖晨光笑道。
“为什么我们也……”魏诚疑惑的开口,但是他的语气明显底气不足,在过去的历史中,毫无疑问他和魏苏都是廖晨光痛苦记忆的参与者,“也会变成那个样子?”
“这就要问你们了。”廖晨光眼中闪过一丝冷峻,但也只是一瞬间。
“晨光哥……”魏苏小声吐出字句,“对不起……”
“嗯。”廖晨光只是点了点头。
“小光,我们都没想到,会变成那个样子。”冷伶伶这时才开口说道。
“是啊,我们都没想到会变成那个样子,”廖晨光苦笑地说道,“你能说在这段过去的时间、这段除了我之外没有人会记得的时间中,有那个角色是错的吗?除了我,每个人只是为了自己活着,这有错吗?这本来就没有错,每个人都错了,但又好像是没有错。这就是悲剧的产生啊,如果说我们都意识到自己没错,或者说自己错了的话,或许最后的结局真的不会是这个样子。”
“我是多么希望这个结局改变,”廖晨光接着说,“或者说我根本不希望这个故事开始。你说说,这个不知道从何开始的故事,又不知道从何结束,只是某个人写给自己看的上不了台面的贫瘠文字,有什么开始的必要呢?”
“可就是因为你们,这文字就这么被记录下来了。”廖晨光叹了口气,“故事就这么开始了,所有人的错误都必须因为他们自己而将受到惩罚,但是这样就能让那段痛苦的回忆变得快乐幸福吗?这样就能让一切已经变得畸形不堪的过去变得正常吗?这样就能希望一切都能回到最开始没有被污染的纯洁吗?”
“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在某些人眼中,这些事情只不过是过眼云烟,但是对于另一些人,那便是改变命运的拐点。”廖晨光说道。
“所以,我很抱歉,对于你们或存在或不存在的道歉或歉疚,我只能说,我只会不去记恨你们,但是我永远不会原谅你们。”
廖晨光对面前的几人露出了微笑,这是他标志性的笑容,但这次的微笑却和以前的大不一样了:他的眼角低垂着,嘴角只微微扬起了一点点,他的眼睛闪烁着,眼中的光芒好像是被击中的鸟儿一般,但这也不妨碍他笑着,那笑容似乎可以诠释这世间所有的不幸,描绘世上所有的痛苦,就算如此,那也还是笑容。
“我真希望你是原来的样子。”穆冉将手搭上了廖晨光的肩膀,嘴唇轻启。
“我又何尝不希望呢?”廖晨光说。
“好了,这个故事若是再继续下去,任谁都要烦了,”廖晨光摸了摸穆冉的头发,“他们也该回去了,停下的指针也该继续走下去了。”
41、他已无法哭泣
在裴名妻子的葬礼上,我是唯二的孩子。在我身边的是尚且年幼的裴升,他哭的像个泪人,我站在不远处的树下看着,为了表示尊重,我选择了一副庄重的深色衣服来参加葬礼。葬礼来的人并不是很多,零零星星地站在了裴名妻子的墓碑面前,每个人都是低着头好像是在沉思什么的样子。
和煦的阳光好像谁的手指一般轻抚过他妻子的墓碑,在那上面的照片中她笑的十分开心,听裴名说,他们的婚姻虽然日常常常拌嘴吵架,却是一段十分幸福的日子。
天空偶尔有几声鸟鸣,透过树荫我也能看见那湛蓝色的、一片无云的天空,在这样的一个日子安葬入土似乎是十分幸福的事情,就像裴名说的,他的妻子一直都十分幸福,唯一让她挂念在怀的,就是裴升的抚养问题。
我看着默默无语的裴名和嚎啕大哭的裴升,此时此刻也陷入了沉思。若我生在这样的一个家庭之中,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呢?我是否也会和普通的孩子一样默默地生长,然后平凡的过完这一生呢?
只不过,这亿万年的孤寂却提醒我,这一切是不会发生的,我从一出生开始,便已经和平凡这两个字脱节了,在行遍世间之后,我更加笃定,往往“平凡”二字才是最难得的。有些人生下来就是向往平凡,所以他们总是能接受自己的平凡;但有些人却是由于一些机缘巧合,慢慢意识到生活本就平凡,最后被迫地接受了自己的平凡,其实归结到最后,不过就是人性二字。
若是我也能在一个晴朗的白天死去该有多好。
我看着那座矗立的墓碑,心中不由得这么想,无尽的时间对我而言更像是枷锁,我被深深困陷在其中,始终无法自拔,过往依旧存在,无论做什么都无法改变。除非突然的失忆或是死去,才能真正的摆脱它带给我的折磨。
我看着那些哭泣的众人,突然有些羡慕。我深知我已悲伤到无法哭泣,有时候莫名其妙胸口或头部会刺痛,我从一开始的担忧变成了之后的麻木,我已不再关心我自己,从而我也不再关心一切,周围的所有在我看来不过是自私而又冷漠的存在,于是我也只能变得冷漠又自私,才能够真正的保护自己。
长夜漫漫,我已无法哭泣。
我如何才能离开,如何才能死去?
神啊,告诉我。
“这个故事,真的应该结束了,不管对谁来说,都是最好的结果。”我这样想着,离开了葬礼的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