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要留着！”
李真气势汹汹地把白裙子揉成一团，但他左顾右盼之后，根本不知道该把这种东西扔在哪儿。
毕竟，一条皱皱巴巴还带着湿迹的白裙子，出现在一个二十出头的男青年房间里，好像无论放在哪儿，都是一件让人无限遐想的事情。
李真捏着裙子抬起手，他看了看枕头，被窝，书桌，然后咽了口唾沫。
这东西留在房间里绝对是个祸害！
于是，他只好试着把裙子塞到阮怀玉怀里。
没曾想，这妮子像触电一样立马弹开了，她紧紧握着手机，朝李真幽怨道：“都被你弄湿了，也不帮人家洗干净。”
“那只是水！”
“但这个水，是你喷上去的，听起来就比较脏。”
“好好好，一会儿我送去洗，你先拿着。”
“不要~”
阮怀玉急忙背过手，然后整个人紧紧贴在衣柜上，但她衣服后背是镂空的，被衣柜上的镜子凉了一下，又像兔子一样跳了起来。
李真看着她蠢萌的样子，忍不住提起了嘴角。
“笑什么笑，我揍你哦！”
“你说过以后不打我的。”
“什么时候，我忘了。”
“你……照片给我看看！”
“先把衣服洗了。”
李真摇摇头，然后从书桌抽屉里找了个袋子把湿衣服装了进去。“我送衣服去洗，你到堂屋等着。”
“我不，我要在这等。”阮怀玉一屁股坐到床上，拍了拍李真乱糟糟的被窝。“赶了几天路，累死了，我要补觉。”
没等李真答话，阮怀玉就扑到被窝上，抱着被子打了个滚。
李真老脸一红，赶紧提着衣服出门。
看到李真出去，阮怀玉摸下床悄悄把门锁上，才又重新扑到被窝上顺势把鞋子蹬掉。
她的脚丫很小，白色的蕾丝短袜套在上边，有一种既可爱又圣洁的味道，与后背上的黑蝴蝶形成了明显的对比。
这一幕如果被李真看到，他肯定会产生疑惑，像这种又纯又欲的女孩，到底是什么妖精？
趴在李真床上，阮怀玉悠然自得地翘起双腿，她摸出手机，给一个头像是一幅山水画的人发了条信息。
喵喵美少女：“我到赤鹿亭好半天了，你怎么还不来啊？”
心如止水：“我去见几个老朋友，一会儿就来。”
心如止水：“见着李真了么？聊得怎么样？”
喵喵美少女：“见着了，我在他床上呢。”
然后一个电话突然打了进来。
“喂，外婆……”
“你个臭丫头！怎么你们就……就……就那个了！！！”
“我没有，就只是单纯的在他房间补个觉。”
“哼，李真人呢？”
“他出去了。”
“你一个人在他房间？他出去干嘛？”
“我裙子被他弄湿了，他拿去洗。”
“死丫头！你给我等着，我马上就到！”
“外婆，我……”
“嘟嘟嘟……”
电话挂断，阮怀玉捂着脸娇笑起来，她翻身躺在床上，眼睛眯成了一对月牙。“让你不相信我，看一会儿外婆怎么收拾你。”
一边笑，阮怀玉一边侧过身子抬腿夹住被子，她把脸埋在被子上面，贪婪地吮吸着上边的气味。
“一股汗味儿，臭死了。”
阮怀玉嘴上虽然这么说，但随着这股气味钻入鼻腔，她没有发觉，她的脸蛋和耳朵已经变得无比赤红。
————
把衣服送到洗衣店之后，李真空着手走在梧桐老街上，小镇上人本就不多，看着空荡地面上的斑驳树影，李真心情没来由地好了起来。
他深深吸入一口微凉的空气，心中感叹。“春天，真好啊。”
伴随着这句感叹，他耳边忽然涌现出一道浑厚的中年男声：“春天到了，万物复苏，大草原又到了动物们交配的季节。”
别在这个时候乱入啊赵老师！
李真甩甩脑袋，朝不远处自家的白石小院走去，晨风拂过，围墙上攀爬着的风车茉莉微微颤动。
李真看着盛放的白色花朵，忽然想起了刚才的那条白裙子。脑海中，阮怀玉的俏面随之袭来。
“到底是为什么呢……”
“怎么偏偏是我呢……”
随着阮怀玉的闯入，李真原本平静的生活被打破，阮怀玉就像一粒小小的石头，坠入到他这口毫无波澜的古井里。
虽然激起的波澜没有多大，但是最起码，让他这潭死水迎来了些许生机。
这时，李真心湖当中，又浮现出一个身姿挺拔头发雪白的老人，他最喜欢穿白色衬衫和褐色羊毛衫，鼻梁上常年架着一副老式金边眼镜。
他画画的时候，会解开衬衫的袖扣，把袖子直接卷到手肘那里，露出来的小臂在他捏笔的时候，肌肉线条会高高鼓起。
他那双筋肉虬结的大手，实在不像一个以画为生的人应该有的。
究其原因，应当是老人经常进山寻找矿石和草药的缘故吧，找到矿石、草药之后，老人会用独特的方法把它们制成细细的粉末，继而调配成独有的颜料，用来给贵客画像。
老人去世后，李真从未动过他留下来的颜料，他把那几十个大白瓷缸搬到了老人生前的房间里。
即便李真清晰地记得，那些颜料是怎么被制作出来的，但他依旧不敢去使用那些珍贵的手做颜料。
他害怕随着大白瓷缸里的颜料减少，老人在他记忆中留下的色彩也会随之减淡。
思绪虽然纷杂，但现实中，时间仅仅只过去了一分钟而已。
李真走到院门底下，抬首望着黑底金漆的牌匾，赤鹿亭这三个字，是当年李茂森亲手写下的。
“唉，爷爷，你既然给我找了门亲事，怎么不提前告诉我呢？”
“因为他不敢。”
身后传来一阵清冷的女声，李真赶忙转身，看到一个身穿栗色旗袍的端庄老妇人。
“您是？”
“我差点成为你奶奶。”
这语气，不用猜，是阮怀玉的外婆没跑了。
李真强忍吐槽的冲动，侧身请老妇人进门。“您就是阮怀玉的外婆吧？奶奶快请进。”
冷素芝盯着李真看了一会儿，发现李真身上没有沾染自家外孙女的气息，心情才稍微好了一些。“叫我冷婆婆就好。”
“冷婆婆，您先在堂屋坐会儿，我去把阮怀玉叫来。”
“我知道她在你屋里补觉，别叫她，让她歇会儿。”冷素芝兀自穿过天井，在堂屋的圈椅上坐下。
回望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小地方，她深深呼吸，感慨道：“这棵石榴树，竟然长这么高了。”
“是啊。”李真从西厢房里钻出来，给冷素芝端来一杯热茶。“据说是我爷爷年轻时种的。”
接过茶水时，冷素芝才好好打量起李真的面容，看着看着，她慢慢皱起眉头，眉心被缓缓挤出一小丝皱纹。
“你和你爷爷年轻时候很像，比你爸小时候都像。”
“您见过我爸小时候？”
“当然见过！我还带过他呢。”冷素芝好似想起了什么，深灰色的澄澈眸子里荡出了一丝波澜，语气比之刚才要和蔼不少。
“你爸小时候可皮了，就是个管不住手的，没少挨打！当年，院子里这棵老石榴还是树苗，你爸非要爬上去，险些把树弄折了，被你爷爷揍得鬼叫。”
“谁知道，这一晃眼，你爸都折腾到国外去了。”
说起这些往事，冷素芝便忍俊不禁，她一笑，脸上的皱纹便散了开来，看上去年轻了许多。
“说起来，其实是我失礼了。和你爷爷分别这几十年，我一直在忙活家里的事，关系生疏了不少。他去世时，我身在国外，追悼会也没能来参加，当真是对不起。”
“婆婆千万别这么说，您现在能来看我爷爷，他泉下有知，一定也会高兴的。”
听李真这么说，冷素芝顿时笑得合不拢嘴，她端起杯子抿了口茶，才说道：“你这个鬼灵精，比你爸能说会道！你爸当初就知道气我！”
“我爸？气您？”李真挠了挠头，他很难想象记忆中那个温柔和煦的父亲，怎么会对长辈不敬。
冷素芝好像看出了李真的疑惑，她淡淡一笑，轻声说道：“其实，他故意气我也是情有可原，毕竟那个时候，我想当他后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