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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父与子

  清濛月华挥洒黑夜,片片星光绽放莲华。

  烛光昏暗,照得墙上身影摇摆不定。

  木桌上

  盏瓦内香气四溢,荤素俱全。

  “爹,饭菜已经备齐了。”

  陈清河摆好碗筷,恭敬的朝着堂屋内叫唤着。阴沉的屋子内走出一位胡子拉碴,神情恍惚的中年人。

  只见他满头白发,面上褶皱遍生,行动迟缓不说,就连开口也是显得含糊不清。

  这便是陈清河的父亲陈铭了。

  不知何时起,陈铭便得了失魂症。时而正常,时而谁也不曾识得。就连最亲近的儿子也遗忘了其模样,只记得自己有一个儿子。

  陈铭颤巍巍看向陈清河,眼眸中尽是茫然和无措。

  “你...是..谁..”

  想起上午种种,陈清河鼻头一酸,强忍着眶中热泪,胡乱用袖口抹去后这才展露笑颜。

  “吃饭了,爹。”

  今日晌午两人吃饭还好好的,没想到仅是过了两个时辰,这失魂症却是又犯了。

  父子二人默默的吃着,待到陈清河开动碗筷,陈铭这才小心翼翼的翻动着鱼肉,拨弄出鱼刺后,将其夹入碗内。

  “爹,今日的鱼肉好吃么?”

  “是..我..儿子爱吃的..我得给他留着..”

  ...

  待到碗内堆满了鱼肉,陈铭眼眸中的神采逐渐回转。他先是愣神片刻,随即又看了看碗中堆满的鱼肉久久不语。

  沉默的氛围犹如即将喷发的火山,让屋内的人只觉窒息。

  “我要吃蒜泥白肉,现在就要!”

  突如其来的凶戾却是让陈清河有些不知所措,他就这样怔怔的盯着自己的父亲。

  “还杵在那作甚!赶快给我去做!”

  陈清河原本那五味杂陈的心情顿时变得晦暗,随即莫名的业火在他心胸间灼烧。

  “怎么不早些知会我一声?”

  “明日再与你做蒜泥白肉,成吗?”

  陈铭本就不善的面容变得焦躁,他嘶哑着嗓音

  “你不弄,那便由我自己来罢!”

  浑身都在颤抖的陈敏此刻却是躬直了身躯,他踉跄的跨入厨房,提刀便要切肉。

  陈清河无奈的夺过菜刀,极为认真的切着肉片。然而其面上的晦暗压根没有隐藏的意思。

  “我来弄,我来给你弄,你下次能不能趁早说!”

  本就烦闷的陈清河更是喊了出来,出口的瞬间,他便感到了后悔,然而陈清河却没开口解释的意思。

  陈铭气的浑身颤抖,他指着陈清河骂骂咧咧。

  “我都是半截身子躺到棺材里的人了,没想到现在连自己喜爱的菜肴也吃不成了。”

  “得了这失魂症,还不如死了..”

  言罢,陈铭便恶狠狠的往灶台撞去,不留丝毫余地。却被眼疾手快的陈清河推搡了出去。

  “你以为我想过这样的日子吗?!”

  “要不是你!我入哪一行不成?!琴棋书画,我哪般不成?若非为了替你的失魂症做遮掩,保留你的颜面,我何至于此?”

  陈清河近乎失去理智,将内心积郁一股脑的全倒了出来。丝毫没有再顾及陈铭。

  “你说你要死了,要不干脆我死你前面得了!”

  神情激动的陈清河竟是要拿菜刀抹掉自己的脖子,原本怒火中烧的陈铭却是熄了火,他状若癫狂的夺下菜刀,掷入板内。

  爆发的情绪暂且得到舒缓,两人偃旗息鼓的恢复了沉默。

  不多时,丰盛的餐桌上便多了一盘蒜泥白肉。

  寂静之夜,仅有碗碟碰撞之声轻微回荡。

  恢复正常的陈铭胃口却是莫名好了许多,一桌子的饭菜近乎被吃了个干净。

  就连他平时不怎么关注的鱼肉也是吃的大快朵颐,唯独那一盘蒜泥白肉他不曾动筷分毫。

  ...

  踌躇,彷徨..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拉扯着陈清河的心绪。莫名的烦躁于他心间浮起。

  ‘砰砰砰..’

  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本就生有无名业火的陈清河好似寻见了发泄的路子,他三两步便跨至门前。

  “哪个臭丘八,半夜三更不睡觉隔门外叫唤?!”

  身穿麻衣短打,脚踩草鞋的糙汉正欲再度扣响门环,却被突如其来的开门给拾掇的措不及防。

  被门槛绊倒的他竟是结实的吃了个狗啃泥,就连门牙也磕坏了半颗。丝丝缕缕的血液顺着缝隙流了一地。

  其周遭还滴答着腥臭的江水..

  糙汉捂着嘴,虽疼痛难耐,却也是捂住口鼻以作遮掩,不让陈清河看了笑话。

  “陈叔,陈叔在么。”

  陈清河沉着脸,等待下文。

  或许是事态过于紧急,糙汉也顾不上许多,竟是直接将事情的始末倒了出来。

  传闻江底的龙王每逢圆月,便会跃出水面吸收月华以供修炼。数十年间却从未有人亲眼目睹过。

  虽说不见龙王,泗华江中央却有乌泱泱的鱼群聚集于此。

  总有人按耐不住心中的贪念,欲图在那江底龙王眼皮子底下捞捕鱼群。

  这不,便有一船的倒霉蛋被龙王请吃了馄饨面。

  若是换做别处,自然无人问津。可这以捕鱼为生的牛家镇却是极为迷信。

  倘若对于水中浮尸不闻不顾,那总有一日,水中溺死鬼便会寻上门来淹死旁观者以作替死鬼。

  原本这与糙汉并未甚关联,只因有人请他吃酒,喝至半夜这才悻悻然的从酒桌上撤了下来。

  归家途中发现江面横着一条乌篷船,船下正有几道人影呛水扑腾,仅是片刻便尽数沉入了江底。

  按理来说,迷迷瞪瞪的糙汉怎么能看见如此遥远的事物?这其中必定有恶鬼缠身,因此才能看见那一家子倒霉鬼。

  想到此处的糙汉惊起一身冷汗,浑身的醉意也被吓退的一干二净。心中惴惴的他这才慌乱的寻至陈铭家中。

  “我父已金盆洗手,你还是去往别处询问罢。”

  陈清河果断回绝,他也不想沾染上麻烦。若是乘船途中,陈铭的失魂症发作了,那才要了老命。

  “让他进来罢。”

  披着袄子的陈父衔着焊烟,皱着眉头从屋内走出。他先是盯着糙汉半晌,随后默默的回屋翻箱倒柜的倒腾出以往吃饭的家伙。

  “清河,我这手门手艺源自阴八门,唤作捞尸人..”

  这个捞尸人有三不捞

  其一,暴雨天不捞

  其二,水中直立者不捞

  其三,三次捞而不得者不捞

  这是规矩,也是禁忌。你可千万要记好了..

  陈清河闻言,鼻子酸楚,大抵了解了陈父的心境。他抬起头,无神的盯着陈铭,霎时间却是什么也听不进去了。

  “至于上岸的水鬼,则是需要用特殊的法子来处理。”陈父说到此处,不禁取下焊烟,接连咳嗽。

  “季老四,你说是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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