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云盖月

　　袅袅霞光弥漫圆月周遭，透过缝隙洒向人间。

　　是夜，周遭树影好似鬼魅。

　　弯曲蔓延，于黑夜中匍匐。

　　一行人高举火把，出现在这夜幕间的山林。

　　魂幡飘扬，纸钱四溢。唢呐弹唱，擂鼓翻天惊醒了这座沉寂的山脉。

　　长龙直至山头，朱红棺材位于队伍中央。

　　不知几时，队伍凝沙成塔，围拢在了一起。

　　“就是此处么。”

　　方鸿煊的声音很轻，近乎不可闻。

　　其袖间的罗盘早已开始疯狂振动。仅是片刻，就连木盒也一并炸裂开来。

　　柳益笙行至方鸿煊身前，藏匿在暗夜中的脸庞不由显得丝丝诡异。待到火把靠近，温煦的神色方才再度浮于其面上。

　　“贤侄，如今棺椁已下葬。长夜漫漫，怕是仅有你我二人孤守此处了。”

　　“需得待到寅时，方能夯实坟土。此间老朽安危就全仰仗贤侄了。”

　　远处萤火逐渐熄灭，浩浩荡荡的人群也行无影踪。

　　阴风吹拂，好似风中有人呢喃，却叫人听不分明。

　　“如此时刻，伯父不如闲聊一番，以解孤寂。”方鸿煊背靠大树，怀揣朴刀，火光映在其脸上倒显得飘忽不定了。

　　柳益笙莞尔，面带欣喜：“却也恰逢有喜事想与贤侄分享一二。老朽家新媳，早在数月之前便有了身孕。

　　犬子母亲离世的早，再加上老朽仅有这么一个儿子。想来再过数月，柳家便能添丁加口了。”

　　谈及此处，柳益笙倒是显得平淡了。其火光下的半张脸极为和蔼，藏匿在夜幕下的另外半张则显得狰狞许多。

　　方鸿煊叹息一声。约莫过了半晌，这才看向柳益笙：“伯父，若是告知于你。你已身死，又当如何？”

　　柳益笙忽的面色大变，不复先前慈祥模样，犬牙突出，面容干瘪，青面獠牙，好似那无间地狱的恶鬼。

　　月影闪过，大变模样的柳益笙影子处不知何时多了一条黄犬。待到圆月再度沉浮，柳益笙也恢复如初了。

　　似想到了什么，柳益笙面露苦涩，手中火把不慎掉落在地，低头不再言语。

　　阵阵犬吠刺破寂静。

　　一群目色赤红的黄犬将方鸿煊团团包围。它们龇牙咧嘴，咸水直流。目光却是死死的注视着方鸿煊，仿佛他有所异动，便会蜂拥而上。

　　‘轰隆隆..’

　　尚未填埋的朱红棺椁此间剧烈颤抖着，丝丝缕缕的怨气顺着缝隙涌出。

　　指甲抓挠棺盖之声不绝于耳，压抑低沉的嘶吼紧随其后，此番异象犹如盖世凶魔即将出世。

　　了无声息的柳益笙猛地抬头，其眸子中的疯狂令人胆战心惊，寒毛耸立。

　　方鸿煊并未流露出惧意，只见他利索抽刀，顺势甩出刀鞘以作抵挡。随即直扑柳益笙。

　　周遭的黄犬们也不甘示弱，聚而攻之，乱中有序。

　　闪转腾挪之间，方鸿煊轻松躲过黄犬的扑击。紧随其后的是猛烈的劈砍。

　　巨大的力道当即便将尚未撤离的黄犬一分为二。狰狞的狗头妄欲再度啃咬，却被方鸿煊只脚掀飞。

　　就在方鸿煊分身乏术之际，柳老爷纵身跃起。宛若雄鹰捉鸡，凌厉的手爪直扑方鸿煊要害。

　　‘翁..’

　　宛若精铁的钢爪实打实的招呼在了方鸿煊身上，然而其身上散发铜褐色光芒却是替方鸿煊挡了下来。

　　‘铜甲符’

　　符文甲胄流光婉转，微光渐起，身披铜甲的方鸿煊好似天兵下凡，威风凛凛，气度不凡。

　　又是打斗了数十个回合，方鸿煊却并未感受到柳益笙身上类似于行尸的味道。

　　换而言之，即便他翻转铁布衫，也不足以弥补亏空。

　　“也罢...”

　　方鸿煊叹息一声，胸腔起伏不定，口鼻骤然吸气。其脸上不免多了几分不正常的红晕。

　　在获得阴丹之前，他便自行摸索出了利用精血催发活尸体质的法子。

　　半激发后，便能大幅度增加气力，速度。

　　‘轰！’

　　浑身骨骼咔咔作响的方鸿煊眼眸却是愈发猩红，嗜血，暴戾的情绪逐渐浮现在其脑海深处。

　　刀光如电，刃如霜。

　　仅是一击凌空下劈，便让柳老爷双手接刃，单膝跪地。

　　如此力道，即便是铜皮铁骨的柳老爷也是被斩出了血痕。嫣红的血液顺着肩旁处破烂不堪的锦绣轱辘涌出。

　　周遭的黄犬虽面上凶戾，却也懂得护主。

　　七八头黄犬一拥而上，欲行围魏救赵之举。奈何方鸿煊不肯离去，其身上的符文甲胄铿锵作响，眼看已是穷途末路！

　　仅是片刻功夫便化作流光朝着周遭四散。

　　‘咔’

　　凌厉的手掌刺穿了为首黄犬的咽喉，缕缕精血顺着指缝涌入方鸿煊体内。

　　风吹浮云散，残月洒辉芒。

　　浴血的方鸿煊面若癫狂，其手中的横刀早已卷刃。即便如此，一众黄犬也被杀的落荒而逃。

　　柳家老爷更是膝盖跪地，双手无力垂下。就连其眼中的凶戾也消散了大半。

　　卷刃的横刀架在了柳老爷脖颈之间，气喘如牛的方鸿煊强忍着心中砍下的悸动。

　　几经深吸的方鸿煊这才勉强从嗜血的悸动中恢复清明。

　　...

　　师徒三人紧追慢赶，这才行至山巅。

　　倩影的脚步更快了几分，招子宛若火炬的李守心却是目瞪口呆的愣在原地。

　　“师弟，前方发生了何事？”李守静询问道。

　　即便刀剑加身李守心也不过淡然笑之，然而他却从未见过自家师弟如此失态。

　　“竟是如此凶猛，当真是人间太岁神！”李守心第一次在武力值方面对某人感到如此敬佩。

　　月华下，残缺不全的犬尸四散遍地，粗略数也够得上数十具！红的，白的，黄的混杂草屑，枯枝浸染了山巅。

　　面容苍白的方鸿煊正欲挥刀，身着淡紫色罗裙的美妇人将其挡了下来。

　　方鸿煊面色平静，手上力道却是愈发沉重。

　　粒粒泪珠从妇人眼角挤出，其姣好的面庞上流出哀求之色。如此种种，却是让方鸿煊难以下手了。

　　“前方是那位方少侠，他以一己之力，诛杀了数十具妖犬不说，竟是还差点将柳家老爷诛杀！”

　　李守心镇定心神后，方才道出其所见所闻。老道与李守静闻言也是大吃一惊。

　　“这般厉害！”

　　些许是吃过妖犬的亏，老道心中难免有了计较。两相对比之下，心中不免更为震惊了。

　　“先与之汇合。”

　　老道当机立断，加快了脚步，浑然不顾陡峭的山岩。徒弟俩对视一眼，纷纷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