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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户外后的煎熬与失意

三十年前的私密日记 好好哥 5269 2024-07-06 12:56

  (1986)9月4日星期四阴

  昨天和汤卓约定今天不下雨就去爬天桥山,这是我们高考前说好的;因为高考后俗务繁杂,所以拖到现在成绩揭晓,心事稍定才下了决心。

  汤卓说邀请金小芸和阳月玲不妥,毕竟小县城里的熟人社会,万一风言风语难以收拾和把控。

  早上起床,看天没有下雨迹象,我就把水壶上满,到Z府大门口等汤卓。

  八点半左右,汤卓来了,我俩在街上又买了几个馒头和包子,便向车站走去。

  从车站搭车二十分钟左右,我俩在团爱渡口下,然后坐渡船横过武水,就到了天桥山的山脚。

  我昨晚看了县志,天桥山不高,776米,在全县属第三高度,因为近县城,所以名气大一点。

  方圆几十里的天桥山脚下,分布着大大小小许多村子;千百年来人们寻药砍柴,烧香拜佛等生产活动,踩出了好几条上山的小道。

  我和汤卓走的是一条从县城方向过来的稍微大的一条路。

  具体线路是从武水北岸虾公溪上行近千米至好汉坡,经由一座小石桥,一口井水,再转一个小弯就到顶了。

  虾公溪顾名思义,虾米多,溪水来源于高山渗出,清澈见底,千回百转。

  密林长藤间,嵯峨乱石,轻拨琴弦,与鸟儿婉鸣,悠悠而然……如逢春天,满山杜鹃盛开,恰如“回看桃李都无色,映得芙蓉不是花”,村民又称此溪为杜鹃溪。

  好汉坡名字取得够直白的,斜坡长度300米左右,角度近乎60度;石道两旁,高大古老的马尾松遮天蔽日,微风吹过,松涛阵阵!

  对初爬山的城里人,这是给的下马威之处!

  我和汤卓长这么大,还真的没爬过这么高的山,两人气喘吁吁,便坐下歇息纳凉。

  汤卓问我:“山在不高,有仙则名,你说这山有什么仙?”

  我思忖了一晌回答:“所谓仙,更多是虚无的,必须承载有形的东西现实它,才会被无限放大。”

  汤卓瞪大眼睛,似乎不明白。

  于是,我接着解释:“比如无后的来求子,最后生了;有病的来求医,最后康复了;慕功名的来求富贵,最后衣锦还乡了等等。

  事实上,上千年的时间里,肯定有无数善男信女怀抱各种目的上来,不可能都如愿以偿。

  然而,按照概率来讲,总是有部分既使不来求拜也会偶然好了的案例,而只要有成功的例子,就有了放大的资质!”

  汤卓嘻笑道:“呵呵,还讲得蛮有道理的!如果高考前我俩来这里求,一旦灵验了会回去宣传,就算是放大了。”

  我继续任情恣性地发挥:“天桥山的遗憾恰恰在这里,本身藏在深闺,又未天生丽质,如果是显灵的几个案例中有几个后来成了响当当的名人,最好是有文化的名人,笔下一生花,名人的名气覆盖有多远,天桥山也就能出名多远了。

  可惜的是天桥山本身远离国家政治文化中心,千百年来交通不便,边缘化地区,文化根基浅,本地难出名人,外来的更少。”

  汤卓打趣说:“那我俩就要努力,如果今后成了名人,天桥山就沾我俩的光了!”

  “你知道为什么人们喜欢攀登最高的山求神吗?”我问汤卓。

  “不知道!愿闻其详!”汤卓回答。

  我告诉你:“离人远了,离神就近了;山越高离天越近,山神转答香客的许愿给天上神仙批复快点,所以就灵一点。”

  汤卓哈哈大笑:“牵强附会的理由!”

  休息二十分钟左右,我俩继续越过好汉坡缓缓而上,到了一处最终天桥山取名来历的小石桥。

  根据县志记载,这个连接去最高峰的小石崖,曾经直立悬空;先是几根木头架就,一人一羊可过,旧名羊桥山。

  后经演变,条件逐步改善,铺石头变宽,一些文化人改为天桥山,把实用名浪漫化,最后成了整座山的名称。

  如今站在桥边俯瞰,悬崖峭壁还会让人心虚不已!

  过小天桥后,曲径通幽;再上一小石阶,右侧有一水井;

  过去,挖药材、抽笋、放羊的山民以及少量登山香客,带水不方便,所以只能忍渴到此井痛饮甘洌之水。

  于是,我俩顺一块大石头绕到井水后面,居然发现现代印记,谁用石头刻画了一行潦草的字:“彷徨的人生,好厌倦宇宙的浩渺无垠,期待悄然死去!”

  在这寂静的山林读到这一行高冷文字,我和汤卓沉思了很久,有种淡淡的说不出的忧伤。

  我俩还向水井旁边的悬崖底下俯视,生怕下面有一具尸体。

  往上继续攀登中,汤卓问我会不会是高考失意的人写的,我说生活中失意的人太多了,不仅仅是高考这一件事,但肯定是一个有文化有思想的人。

  我俩终于接近山顶,在棋盘岩前面古道旁一石壁上有一古迹,刻有题诗一首,虽有篆字印章,却模糊难辨。

  从诗内容来看,应该是清朝秀才水平:“奋足层宵近,千峰挂望边;初到迦页地,正值菊花天;整帽微嫌早,登衣喜造巅;桥危休戏马,踞曲少谈玄;净土原超俗,鸿儒岂爱祥?临风聊把酒,慎容集贤前。”

  落款《甲午重阳前一日登天桥山》。

  我告诉汤卓,这是清朝时的“高考生”所写,比我俩水平高多了。

  花了将近两个多小时,我俩终于抵达山顶叫“华业阁”的庵堂;正门上有唐代诗人王昌龄亲笔撰写的“天桥山”三个大字,如果属实,也算有相当份量了。

  对天桥山,浓墨重彩的一笔,必须说说那颗保存完好的银杏树!五六个成人合抱那么大,那是神一般的存在,据说有1800年历史,饱经沧桑!

  此时,银杏树正枝繁叶茂,如天庭华盖,翠色逼人!

  汤卓说得对,登山是艰难,但步步有惊喜。

  站在山顶,前看,整个县城一览无余,武水和沅江似两根飘带;后看,层峦叠嶂,真是美不胜收。

  我和汤卓不仅感慨万千:这个世界,我们能扫描的最多难超百年,银杏树扫描天桥山下两千年,老天爷扫描人世间万万年,我们唯一能做的:尽人事,顺天意!

  (1986)9月5日星期五晴

  立秋之后,太阳显然已经失去了它的威力,天空的云朵也不再那么纯白,仿佛是沾满了灰尘的棉花。

  几天来,我的心情如同天气,当初高考成绩揭晓,我高兴极了,愉快的心情一直在持续。

  然而今天,当我得知填报零陵师专的四个同学,其中两个已经得通知书时,我凉了半截腰。

  录取的两个同学,一个叫李文(现职**县一中),总分470,且语文成绩也不错;另一个是杨林姿,原59班同学,她的总分460,但语文高达96分。

  据说我和另外一个同学不被录取,是因为身高和语文单科成绩的原因,如此一来,我可能就只有取中专了。

  我真后悔,这次考试,我的历史在全县排名第一,如果我把吉首大学历史系作为第一志愿,就不会出幺蛾子了。

  我记得填报志愿时,我本打算把填好的一张作废,另换一张填报第一志愿为吉首大学历史系,可恨班主任张老师说没有多余的,不肯给换,我也没有坚持和想别的办法,终有今日之后患。

  这几天,我都早早陪同Z府通讯员小张到邮政局取邮件,却始终没有我的通知。

  到底会取到那儿呢?我的心确实有点慌乱了。

  如果说高考是一件苦事,那么等待通知则是一件煎熬人的喜事!

  (1986)9月6日星期六阴

  按捺不住焦急的心情,一大早我就来到教育局打听消息。

  因为来过几次,负责接听录取电话的刘老师已经同我熟悉,他指着隔壁办公室叫我找一个姓张的老师问一下。

  我来到隔壁问张老师,他摊开招生录取表格,仔细搜寻了一遍,最后遗憾地说道:“你可能还要等待,中专刚来一批名单,但没有你的名字。”

  我的心一沉,空落落地离开教育局,顺道去了汤卓家。

  汤卓走亲戚去了,只有卓老师在家。

  卓老师见我就问:“著好,通知书得了吗?”

  我嗓音有点发颤地回答:“还没有!”

  “那真的是见了鬼了!”卓老师困惑地说道:“你看我卓儿就已经得了通知书。”

  卓老师走到书桌旁拿起通知书递给我看,上面写的是湘西自治州教师进修学院。

  难怪卓老师今天特别兴奋,随即,她又热烈地同屋子里的另外一个县剧团妇女交谈。

  剧团的这个妇女我有点面熟,因为她的儿子和我高一同过学,高考没有上线,她来求卓老师帮忙把她儿子弄进补习班。

  这个妇女不断诉说儿子不争气,说得儿子低着头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学生有学生的苦衷,父母也有父母的难处。

  生活仿佛是不停地开着玩笑,汤卓高考比我低60多分,居然先得了通知,真是不可思议。

  我在午睡时三哥回来了,从三哥的表情来看,他显然已经知道了一切。

  三哥说他一直在关注录取的进展,已经花费了十多元电话费。

  先是给省招生办打了电话,但没人接听,于是,又往全省设在韶山的招生点LX抛档工作人员打了电话,说我愿意进入任何学校。

  接着,三哥又同我交流了两件事,一是万一没有被录取怎么办?二是愿不愿意再复读?

  真是两个一下子都难以回答的问题,补习的苦头已经深入骨髓。

  我告诉三哥,确定的答复等到明天,但复读可以先跟一中通气,因为补习班目前已经人满为患。

  (1986)9月7日星期日晴

  上午十一点半,汤卓在县城最高档的519饭店请我们几个好友吃饭。

  我表面上应付场面,内心却很是烦躁,尽量少说话多喝酒,装做醉了的样子来掩饰不安和慌乱。

  下午,三哥和于姐一起到房间交道我三件事:一、那么高的分数,补习已经不成问题;二、能出去就出去,中专也行;三、万一补习,马上回去向母亲解释并做通工作,因为补习费和一年的生活费还得母亲出大头。

  最后,三哥似乎还在搜寻有什么遗漏的话,果不其然,将近到门口,他转过身来对我说:“我希望你复读,因为今年你就已经增加了80多分,如果再来一次,增加50分左右,完全可以进重点大学。”

  三哥的愿望是好的,可是,我的精神、身体以及家庭经济状况完全不具备再复读一年。

  (1986)9月8日星期一晴

  吃完早饭,我就躲在房间看书。

  如想尽量避免碰见熟人,那么最好的方式就是呆在房间,因为一出去,相识的人基本上都会问我被那所学校录取,我难得千篇一律地解释。

  下午五点钟,汤卓骑单车来找我。

  他没有上来,直接在楼下大声叫喊:“小娇”。

  我一听,忙从沙发上一骨碌爬起来,心里暗想,莫非有录取消息了?

  到了楼下,汤卓告诉我是“涛子”请客。

  我们几个好友基本上都有一个浑名,汤卓叫“汤毛”,章清涛叫“涛子”,刘少平叫“焦瓶”,梁圣瑶叫“瑶佬”等等。

  章清涛的家住在十字街靠近河边的位置,低矮成片的房屋,像是县城的贫民区。

  到了章清涛的家,邀请的同学都陆续来了,有已经开始补习的,有得了通知书的,有和我一样还在等通知书的。

  章清涛比我的分数低了五十多分,但他和汤卓都是学英语专业的,录取分数线比我们低,所以考取了湘西自治州电大英语班。

  得知这些消息,我的心象喝多了白酒,好难受。

  酒宴开始,因为今天上的是白酒,我用激将法同汤卓对饮了两杯后,汤卓因为近几天心情好,兴致就来了,硬要不会喝酒的同学喝,如果不喝,就胡说八道他们不够朋友。

  还是张敏定老师的威望扎实,几个今年要去他班上复读的同学硬是不肯喝,还说晚上要自习,所以提前离席了。

  章清涛和汤卓都醉了,章清涛有家人照顾,我和刘少平负责送汤卓回去。

  刘少平扶着汤卓,我帮忙推单车。

  一路上,汤卓醉得舌头像裹着棉花,话直在嘴里打卷,老是说自己酒量如何大,我们都不是他的对手,他一旦放量可以喝十多斤。。。。。。

  我是心情还被压抑着,否则会放声大笑的,因为试过几次,我知道他的酒量仅仅只有我一半不到。

  汤卓一到家里就躺在了床上,全身出着冷汗,他爸急得不停地用湿毛巾替他揩汗。

  我和刘少平告辞出来后,很觉得不应该让汤卓如此贪杯,要是卓老师在家,一定会骂我们。

  回到住处,我躺在沙发上两眼直盯着天花板发呆。

  俗话说”借酒浇愁更愁’,还说“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此刻,老家的母亲,你一定在焦急地等待儿子的回音吧!你盼子成龙,如今,儿子却有苦难言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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