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比较中的伤害
(1986)二月二号星期日阴
半年来,我在数学上下的功夫够多了,而且把它当作今年高考的主要增分科目;可是,上午的考试,感觉勉勉强强,进步还是太慢。
大扫除结束,班主任张老师在教室交待我们下学期准备好120元补习费;报到时要考英语动词不规则形式的几种变化,否则不予报名。
最后,宣布放假!
想不到时间过得这么快!如果再快点,我就可以摆脱和结束这种单调枯燥、令人心烦讨厌的补习生活了!
下午到了大哥住处,问他是否需要我留下来帮忙守厂,大哥说那边厂里没有什么贵重的物品,稍微重要的都已经拉到这边住处,只须白天偶尔去看一下就可以了,所以,不需要我帮忙守厂。
(1986)二月三号星期一阴
一觉睡到九点多,三哥办事都已经回来了。
起床洗漱完毕,韩冬过来找我玩;三哥很喜欢韩冬,他们互相谈论各自学校和国内外热点事件。
半年大学生活,韩冬口才真是了得;而且为人正直爽快,观点分明,讲话毫无拖泥带水。
三哥不断称赞韩冬,要我向他多取点经。
交流完毕,我和韩冬一起去找他的同学左俊(就职不详)。我们都曾在高一同过学,高二时他俩选择理科。
去年高考,左俊得了490分,认为上不了自己心仪的大学,便追回档案重新复读。
在左俊家,还有颜刚文(现就职BJ某杂志社)、殷香奇(就职不详)以及他带的一个高三理科生。
我们在左俊家吃了一碗粉,便坐下来交谈。
室内很有意思,三个大学生和三个高中生;颜刚文是湖南师大,殷香奇是国防科大,韩冬是中南工大。
半年前他们还在和我们一起苦读,半年后,他们已经可以眉飞色舞地向还在苦读的我们描述大学快乐的生活。
从左俊家出来,颜刚文拿着一本《啄木鸟》跟在我和韩冬后面上街蹓跶。
当我们一路走到县委大院门口时,又碰上一个来找韩冬的中南民院就读同学丁家德(就职不详)。
我们一起在韩冬家里吃中饭,韩冬的父母亲真是平易近人,一点都没有嫌弃的神态,而且相当地热情。
不过,我很少说话,心里隐隐的还是有点自卑;虽然他们二个也是农村的,但毕竟是大学生,转了户口,而我还是乡巴佬。
(1986)二月四号星期二阴
早早地我就起了床,等待三哥从于姐家过来一起回老家。
黑幕渐渐拉开,天愈来愈明,大院里的人声已经嘈杂起来。
我一看闹钟七点多了,三哥却还没来,真让人着急;班车是八点的,一天仅此一趟。
春节将至,我昨天为买票排了一个小时队,如果误车重新买票好麻烦。
到了七点半,三哥和于姐匆匆赶到。
我们急忙提起准备好的物品下楼,放置在昨天从吕子剑那里取来的吕志红要我带往合水的单车上。
我推车和三哥走在前面,于姐满脸不高兴地跟在后面。
我低声问三哥怎么回事,三哥说于姐想到我家过春节,她妈不准,娘俩吵了一架,她的气还没消完。
紧走慢赶到了车站,迟到十分钟,本以为误过了,却格外有运气,班车正在换轮胎。
八点二十左右,我们上了车。
车内人多,因为我们是座票,避免了一路站到合水;我经历过几次无座,东倒西歪站立二个多小时,很难受的。
找到座位坐下后,三哥推开车窗,和于姐依依道别。
班车在蜿蜒不平的山路上左右摇晃、上下跳动两个多小时后,终于抵达合水镇。
下车后,三哥到镇Z府去办点事,我从车顶卸下单车,然后把三四十斤重的两大包年货放在后座先回去。
我推着单车,在新修公路的泥泞中艰难前行,也好似满载希望跋涉于人生的路上。
三公里的路,我花了五十多分钟;尽管疲惫不堪,但看到慈祥的母亲疾步走出屋子,脸上绽放开心的笑容来接应的神态,我的心瞬间就化了!
(1986)二月五号星期三阴
又回到了熟悉的地方,回到了和我身份相同的农民队伍中。
五兄弟已经分成了三个小家。
父母建的木房子留给了大哥和二哥分开居住,我们三个尚未成家的兄弟和母亲,则居住在爷爷留下的,另一处老旧小木房子里。
二哥今年没找到多少钱,二嫂和她的两个儿子都穿得衣衫褴褛且很脏。
因为天冷,两个侄子鼻涕格外多,爱在我身边打闹,既可怜又讨厌。
我在心中暗想,我们五兄弟小时候是不是也是这个样子?
全村四十来户人家,近二百人口,文盲是大多数;传宗接代思想根深蒂固,村民宁愿吃再多的苦也要多生小孩,这不,我二嫂好像又怀第三胎了。
目前整个村子里,在读高中准备高考的只有我和堂弟徐著清两个。
通过高考上大学和中专的还没有一个,今年我一定要开先例,树标杆做榜样。
我想我们的农民只有重视了教育,都懂得文化,才能开阔眼界,解放思想,消除愚昧,发家致富,从根本上摆脱贫困和落后。
(1986)二月六号星期四晴
春节将近,难得的好天气,天空蓝得像浩瀚的海洋,太阳洒下金色的光芒,似乎开始了为节日的预热。
我和三哥、母亲围坐在堂屋的火塘边吃早饭,母亲顺带问我一个月要用多少钱,并分文不差地说出她送给我的钱。
真是不算不知道,我居然用了那么多钱;看着母亲手上的老茧和脸上的沧桑,我默不作声,无言以对。
三哥沉下脸来厉声说:“你哑巴了?以后要注意节俭!”
饭后,母亲和三哥到山上割茅草,我一个人留在家里看书。
实际上,我也看不进去,刚才的不愉快,还是掀起了心底的波涛。
母亲节衣缩食,养猪种地供我读书,三哥提供最好的学习环境,扪心自问,我真的做得不应该。
正在发愣,三哥担茅草回来叫我去自留山帮母亲扛树。
三里路外半山坡上有我家的林地,从前郁郁葱葱,现在却几近光秃,只剩下稀疏树木。
母亲告诉我家里只有她一个劳力,顾不过来,树木都被别人偷砍了;现在乘我们三兄弟回来,与其今后让别人偷光,不如自己砍了。
俗话说:“毁树容易栽树难!”,国家一方面号召植树造林,一方面农村又是这样的现状,恶性循环,好难解的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