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地火
(1988)6月16日星期四阴
陈术真同章尊闹矛盾以后,很少同他讲话,只和我一起吃饭,一起上班,而章尊依旧独来独往。
想起来也没有必要,我们都这么大了,又即将毕业,何必为那件事不愉快呢?
但不知为什么,一想起章尊的自私,我依旧暗窝一肚子火,不过,我还是要做一个居中调解的角色,两边做工作,尽量让最后的时光多点美好。
其实,很多习以为常的事情,未来的岁月会觉得弥足珍贵。
(1988)6月17日星期五阴
《葬花地》差不多写了大半本笔记本,思念的种子密密麻麻布满在雪白的横线间,像在老家地里种红薯一样。
今天,新的工作又铺排开了,甚至章尊都感到奇怪,我比他还认真。
我从高二开始不知怎么搞的,书写居然独树一帜,全部右倾,也许这样写字舒服一点,也许和当时性格突然变化有关,总之,最后形成了这样一种右倾的书写风格,而且还纠正不过来了。
想想也符合我的特质,平常我的行事风格确实比较“右”:认识不足,过于保守,错失良机!
(1988)6月18日星期六阴雨
一大早就下起了细雨,我继续进行“财校根据地”撤离前的准备工作。
我快速抄写诗集,自认为这样有意义的事多做点,今后的岁月里遇上愁闷和黑暗,至少心里还有一道珍藏的彩虹。
下午,严书瑶挂了一个电话,说她五点左右要到我这儿来。
我到商店买了一包姜糖,又去食堂打了一壶开水,然后左等右等到六点钟,严书瑶和王婷才来。
她俩仅在我们住处稍微坐了一下便要走,因为她俩还要回厂等另外两个约好的同学。
严书瑶从提包里拿出棕子和桃子给我就走了,怎么这么好呀,不怕麻烦仅仅为送一点特产!
后来,到外面串厂的陈术真带着在冷库实习的汤文胜回来,边吃特产边把我和严书瑶又凑成一对儿,真有意思,不过,我早已见怪不怪了!
我问汤文胜外面有什么信息情况,尤其是关于我的新闻。
汤文胜说很多同学都有目标,但关于我,目前猜测有四个:伍雯月、苏婉春、严书瑶、汪娅琴。
我一惊,这小子怎么知道汪娅琴呢?
我和汪娅琴平日交往很少,仅仅一次地下行动,平常看不出来的,或许是109室的女同学从蛛丝马迹中进行猜测,走露了风声。
(1988)6月19日星期天
连续抄写真是一件很费神的事情,我得感谢牛明好这个朋友,此前,他居然把我那么多草稿上的诗全部用正楷誉写到笔记本上,而且毫无怨言,从不拒绝。
我现在仅仅是重抄而不用比对,简单多了,但还是感觉繁琐和累,需要不断休息。
今天抄写间隙,我在办公室角落一堆旧书报中,消遣式地东翻西找,居然被随意看到的钱钟书先生一段话所折服。
他是这样写的:“一个十八九岁没有女朋友的男孩子,往往心里藏着的女人抵得上皇帝三十六宫的数目,心里的污秽有时过于公共厕所,他希望找到一个女人能跟自己心灵契合,有亲密而纯洁的关系,把心理冲动隔得远远的,裹上重重文饰,不许它露出本来面目。”
他怎么能把心理活动描写得那么准确和透彻呢?我都二十一岁了,还能十分贴切地用得上他的那一段话。
可以说高中和中专加起来的时间里的情感变化,都被这不足一百的文字所概括,钱先生真乃高人!
(1988)6月20日星期一阴
自从高中开始进入钟情年龄到现在,经历的情感故事让我很有感触。
就好比你拿了一盒火柴,在好几堆爱情的柴垛旁边,你拚命想点燃的那一堆,它就是烧不起来,哪怕你擦了一大半的火柴,你又是用口吹,又是用扇子扇,直熏得你眼泪都流出来。
而能用一根火柴就点燃的柴垛,你又不想去点燃。
目前,我就是处于这样的境地,还在不停冥思苦想,把笔当武器作战。
今天,我还写了一首藏名诗准备写在《葬花地》的扉页上。每一句开头的字组成“汪娅琴我爱你!”:
汪洋孤帆欲何往,
娅烟缕缕待日出;
琴月万里音律同,
我持桂花住月宫;
爱恨绵绵无归期,
你去西来我奔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