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省城之行与屁论
(1987)4月29日星期三晴
前几天,班委会决定“五一劳动节”全班去南岳衡山,并报告了班主任。
今天上午,文老师到教室告诉我们,学校考虑到安全因素,不准各班组织假期集体游玩。
中午,我到307寝室串门,正碰到他们谈论放假游玩话题,于是,我插话主张去长沙。
我讲了我的理由,长沙是省内最大的城市,大中院校最多,我们只需要来回的车费;至于食宿,很容易找到老乡或同学解决,可谓花最少的钱,见最大的世面。
李鹏飞(现职**县公安局)、张云壮(现职**区政府)、唐永秋(现职**县财政局)听完我的主张,立即表示响应。
李鹏飞还慷慨地答应出车费,于是,我们迅速行动起来,分别借了四个家在长沙的同学学生证,然后统一交给李鹏飞去车站买了四张学生半票。
我将第一次踏上省城,好期待新体验!
(1987)4月30日星期四晴
凌晨一点左右,我们四个人悄悄走出寝室,然后熟练地翻越学校围墙,有说有笑向火车站走去。
三点钟,我们上了162次湛江一武冒的快车。
车上的乘客相当多,我们四个人站在拥挤的走廊上,很不舒服地忍受着闷热和喧嚣。
早晨六点钟,在二十岁生日后第二天,我开始见识第一座大城市。
映入眼帘的省城,尽管是那么的陌生,却让我一下子充满了兴奋和好奇。
车站壮丽而肃穆,高高耸立的钟楼,象一位贵妇人。
我们从一个小贩手中买了一张CS市区地图,然后像四位军事家一样不断比划,选择出行方向。
湖南师范大学是我们的首选,我们乘坐12路车在溁湾镇下,再步行前往。
踏入湖南师大,我有一种“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感觉;校内花坛草坪,碧水绿树,教学楼与校舍错落有致,如诗一般的环境装饰着人人向往的花园式大学。
与如此规模的大学相比,我们学校就是“小小巫”了。
唐永秋首先找到一个老同学,带我们到食堂吃了几个包子解饿;随后,我也顺藤摸瓜到物理系找到了高一同学颜广平(现职BJ某软件公司)。
颜广平比较聪明,读书有技巧,平常看不出怎么用功,考试成绩排名却总是靠前。
然而,我印象中最为深刻的事却是高一时颜广平的“屙尿”。
有一次,颜广平和寝室同学打赌喝六碗稀饭,赢是赢了,却闹出天大的笑话。
上午第一二节是班主任李长义的数学课,他为了把一道题目讲完,拖堂了。
此时,颜广平的尿已经憋到极致,但他又怕火爆脾气的李老师,于是,尿就顺着裤档往下流到地上,随即被周边几个同学发现而迅速传开。
最后,在大家哄堂大笑中,李老师也得知真相,从来都是严肃的表情竟也哭笑不得起来。
下课后,脸红耳热,尴尬不已的颜广平跑到寝室换裤子,还请了一天假。
颜广平还是我同镇的老乡,读初中时我俩不同班,高一同过一年,高二分到理科。
很久不见,颜广平除了头发太长,还蓄起了络腮胡;我问他原因,他说和同学打赌,如果一年内,他剃头刮胡子,就输20元钱,反之,另外一个同学给他100元钱。
听完他的话,一下子就触及高一“屙尿”记忆,本来想笑,最后还是抑制住了。
真是赌性难改,这次不会再闹笑话吧!
下午,我和颜广平,唐永秋和他老乡一起去省财专找各自同学。
我要找的章水长(现职**财校)和王雁归(初分**县商业系统,后改制,婚变,抑郁自尽)是在省商专,只得另找了一个老乡混了一顿晚餐。
返回师大,颜广平邀我去看露天电影,我说我非常想去中南工大见韩冬。
我这么一说,颜广平便叫来师大八六级物理系刘雨花(现职不详),正好她到那边有事。
刘雨花是原61班理科生,同届校友,有点面熟;她没有主动打招呼,我也赖得答理;颜广平和她走在前面讲得火热,我稍稍在后跟着。
刘雨花身材瘦小,但面部较宽;她穿着连衣裙,头发用花辫扎成一束,眼睛浮肿而呆滞地隐藏在镜片后面,手指则似干柴棒一样。
乘刘雨花不注意,颜广平偷偷告诉我她正同吉首的一个同系男生谈恋爱。
到了中南工大,韩冬不在宿舍,他的室友说他去上英语课了,要到晚上十点钟才回来。
颜广平和刘雨花叫我在这里等,他(她)俩回学校去了。
我呆在宿舍,同一个益阳的学生谈得十分投机,他还邀我一同去参加校游艺晚会。
遗憾的是我俩刚到现场,游艺晚会就结束了,穿着各种演出服装,手拿不同道具的学生鱼贯而出。
于是,我和那个益阳学生又回到宿舍楼看电视。
十一点钟左右,韩冬下课回来;老朋友见面,自是一番亲热地问候。
他还是那样英俊洒脱,学习时非常认真,闲暇时尽情地玩;不仅成绩突出,短跑、蓝球等等运动方面也很出色,可谓综合素质的人才。
韩冬领我到另一个寝室看跳舞,自己也边跳边学,还要我也参与进来。
敢于这么自信而毫无掩饰地表现自己,完全源自于强大的内在实力做保证!
可惜自己努力不够,没能进入这么高的平台,然而,人生两条路,不管选择那一条,你一辈子都会怀念另外那条路。
(1987)5月1日星期五晴
昨晚宿于韩冬一个外出不归的室友床上。
韩冬告诉我,因为自己是优秀团干,今天校团委组织去五一路值勤,所以不能陪我一起玩。
在食堂吃完早餐,韩冬把我送到学校门口便先走了;我则乘坐公交车到师大,找到李鹏飞和张云壮,计划去岳麓山玩。
但唐永秋带走了10元钱,已经不见踪影,我们资金开始告急。
于是,我提议到省粮校我的堂弟徐著清那里,先解决中饭,再去不要门票的烈士公园游玩。
真是不赶巧,我们三人到了粮校,堂弟已经外出,我班上考取这个学校的一个女同学也到别的高校去了,真让人失望。
我还打算去省林校找另一个初中考来的徐著远堂弟(现职**县自然资源局),他俩却要回去,分歧之下,我要李鹏飞借我3元钱,决定单独去省林校。
省林校真难找,好不容易找到,这个堂弟也外出了。
我又到附近商校找王雁归和章水长,却不料是长沙商校,和省商专是两码事。
而且长沙商校没有湘西学生,我只得折返林校,在堂弟徐著远的床上睡了一觉直到吃晚饭。
堂弟的室友全是初中考来的,年龄都还小,看起来很幼稚,但相当热情,蛮有意思,不知谁还打了一份晚饭送给我。
晚饭后,我又乘车到粮校,堂弟还没回来,因为天快黑了,我决定等。
如今,无论我走到那里,都能同别人谈得融洽;在堂弟宿舍,我和一个衡山来的学生下起了象棋。
十点钟左右,堂弟从省农校回归,那样子真是精疲力竭。
两兄弟坐在走廊上,谈起了心里话。
他告诉我他有目光恐怖症,并把症状和原因说了一遍,大概是怕我不相信,他把一张撕来的写有遗书的纸给我看。
他说他不管看到什么,都不敢直视,头总是低着,和别人说话,半天讲不出来,为此,他真想自杀,并把这一病症归结于父母的教育不当。
堂弟诉说自己很悲哀,世上无人理解他,感觉自己一直在幻想中生活,还说没人能治好他的病。
两兄弟谈得很晚,其实在高中时的只言片语以及上了中专写给我的信中,我就感觉堂弟思想远比我复杂,会传染给我。
不过,我还是以哥哥的身份进行安慰和鼓励,实际上我知道这是部分农村知识青年因为贫穷和身份而藏于黑暗之中的自卑。
我告诉堂弟,我们不能抱怨过后还是抱怨,必须把自己活成一束光,在无人问津和理会的黑暗冰冷日子里,尽量为自己举起火炬,也温暖自己。
(1987)5月2日星期六阴雨
昨天给徐著远弟留了一张便条,第二天早晨八点钟左右,他就到粮校来了。
我们兄弟三人坐公交车找到省幼师,从外观上看学校规模比较小,但历史悠久,校门口居然有徐特立先生题的字。
郑范敏在信中曾说幼师的管理相当严格,吃饭不准离开食堂,中午不准会客,白天严禁出校门。
为了培养她们独立生活的能力,学校规定自己买米放到食堂去。
这里纯粹是女生世界,外面进入的男生都要进行身份登记;郑范敏所在寝室很狭小,光线也暗淡,找到她时,里面还有一个女孩子。
俗话说“女大十八变,越长越好看”,才十六七岁的郑范敏,苗条娇小中开始充溢青春的光彩,可以想像到了十八岁,简直会有出水芙蓉般的灵秀。
我们高考时的科目,各科都是高分,那是尖子中的尖子,自然容易上名牌大学;各科平平,或者有的科目好,有的科目差,只要上分数线,也有二三流学校可上;如果各科都差,那就只有落榜。
爱情也是一样,才貌双全的男女,自然是抢手货,占据恋爱中的绝对优势;才貌平平,或者才能与相貌只有一样占优势,那么也会在爱情市场占据一席之地;如果两者都差,则绝对落入下风。
比照自己,相貌是短板,是拉分项,如果想追求郑范敏那种类型女子,仅凭一张口难以博取爱慕,除非我的才能相当出众,拉高总体印象,成功才有可能。
这么看来,在爱情的领域里,我目前还大欠火候,对郑范敏也只能想想而已。
郑范敏和我们三兄弟都熟悉,她说昨天到农学院,还没休息好,但既然几个老乡来了,还是要陪我们一起去烈士公园。
她又找来一个同校老乡,我们五个人直奔烈士公园。
郑范敏一直和那个女老乡走在一起,我想方设法讲趣话,但她只是勉强应答,另外一个女老乡更是一声不响,很让我无趣和尴尬!
在烈士公园,我们才游了一会儿,就开始下起阵雨;躲雨时,郑范敏一直抱怨不该来。
过了一会儿,雨开始慢慢变小,郑范敏和女伴要回去,而我们兄弟三人认为机会难得,合计再游一会儿,就同她俩分开了。
夲想同她俩合影,一场大雨却打湿了我的念头,这是一朵长满刺的妖娆玫瑰花,只可远观,不宜近摘,也许冷美人就是这么一种类型吧!
从烈士公园出来,我们三兄弟到新华书店浏览,这是我目前见过的最大书店,有太多我想买的书,遗憾的是没钱,只好把想买的书抄在笔记本上,有钱时再叫书店邮寄。
两个堂弟把我送到火车站,我们兄弟三人合了一个影,然后,我上了返回HY的火车,结束长沙之行!
(1987)5月3日星期天阳光
罗晚成的家里寄来一包炒熟的黄豆,想不到这家伙居然有吃黄豆的爱好,难怪食堂打菜,只要有黄豆炒辣椒,他必买一份;外出打平伙,他也爱点这道菜。
这包炒熟的干黄豆,室友们每人拿了几把放进口袋做零食。
到了晚上,谁都没料到的是下午吃进肚里的“定时炸弹”开始“连环起爆”,整个寝室屁声不断,臭气熏天。
这个时候,大家才知道黄豆和红薯、土豆一样,都是造屁的上等原料。
知道了真相,室友们有笑破肚皮、笑出眼泪、笑痛肚子等等各种情形。
我则边笑边打开窗子戏谑道:“罗晚成,柳宗元只说永州产异蛇,没说过产黄豆,如果我们集体中毒了,你就是罪魁祸首!”
罗晚成悠然不迫地回答:“我是在做好事,黄豆通肠又通气。”
就象捅了马蜂窝,围绕黄豆和放屁,大家展开了热烈的讨论。
比如吃什么食物放屁最臭?吃什么食物放屁最响?吃什么食物放的是闷屁?大家你一言我一言,争得是不亦乐乎,远远超过老师有时布置的讨论话题。
不过,室友们最终认定我是今晚的“屁论”博士,因为我发表了一通“高论”。
我说罗晚成确实做了一件好事,平常大家打屁都是零散的,而今天则是同台竞技,火力全开,而且让我发现了一个特点:放屁与口音有相似性。
我和廖小温属于大湘西,最穷的地区,底气不足,语速慢,比较平缓,相当于拼音第一声,所以放屁的声音不大清脆,音小。
刘三水和章悠胜虽然不在一个地区,但口音接近,都是鼻音重,使得放屁的时候,犹如天空的闷雷,相当于拼音第二声。
至于梁怀波和罗晚成,口音升调多,比较委婉舒缓,平常使用拼音第三声较多,导致屁声由轻到重。
最后的第四声属于陈海军和谷云帆,一个湘潭地区,M泽D家乡;一个长沙地区,省内政治文化中心,讲话底气足,有份量,语速快而紧凑,铿锵有力,放屁的声音可以传到很远。
由于我把打屁与地域和口音相结合,无形中拓展太开,争论和笑声延续到将近凌晨一点才打住。
想不到寝室里少有的一次热烈和兴奋居然是由黄豆引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