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窟寺里，隆文师傅在侧殿敲钵念经。
大只佬从寺外跑了进来，一路疾驰到了三楼，扑倒在隆文大师面前。
“师傅！”大只佬带着哭腔，眼眶泛红。
隆文大师收起木鱼棒槌，双眼虚看：“那个女孩虽然已经很努力了，也做的很好。”
“可正如你所说，她的恶业太重了......”
“她死了吗？”大只佬还心存一线希望。
“你武师傅和公安已经在山上找了一个星期，现在还在山上没回来。”
大只佬听言立刻起身，跑向山，这一路他很熟悉，五年前小翠死掉的时候，他也是这么跑过去的。
五年过去了，了因变成了大只佬，可是好像只有他自己变了，这个世界并没有改变。
......
山下停着几辆警车，村民们荷锄带棍，有的是刚从山上下来，有的是准备上山的。
警车旁边的桌子上用证物袋装着一个带血的登山包，一个带血的录像机。
大只佬心里有了不好的猜测，可还是不死心，推开旁边的村民，跑向山顶。
“小徒弟，没找到，还没找到那个女孩啊！”隆武师傅从人群中出现，拿着武僧棍拦住大只佬。
大只佬好似没听清，不管不顾继续向前走。
“了因！”
王公安叫住大只佬，拿着录像机走向大只佬。
“你看看，这个是不是你的朋友？”
大只佬步履蹒跚，双手颤抖接过录像机，录像机的屏幕上李凤仪的面容清晰无比。
大只佬点下播放键，李凤仪的面容变得生动。
“如果我的死是不可避免的，我希望帮大只佬抓住孙果，作为礼物送给他。”
屏幕里的李凤仪笑容灿烂，像个傻子。
“你的朋友大约一个星期前上山，录像带里有她的行程记录，大概第六天她遇到孙果。”
“带子最后一段录到了她的遇袭情况，所以......你最好有心理准备。”
王公安拍了下大只佬的肩膀，希望他撑住。
可大只佬就像棵细枝，被拍得踉跄，后退了一步。
大只佬拿起录像机直接翻看到最后一段，录像机外壳的血迹格外刺眼。
录像机里李凤仪走到一片野地，树林茂密，突然间录像机里冒出一个人头。
“啊！”
李凤仪被吓得叫出声来，然后录像机镜头天旋地转。
大只佬按下暂停键，转头望向山上，那片野地他记得，五年前他把山上的各个角落都翻找了个遍。
录像机继续播放，视角在地面，只看到一个野人拖着李凤仪走过去。
之后的画面就只剩下杂草野树，拖拽的声音渐行渐远，直至没有声音，就像大只佬的心彻底死去。
“那个混蛋，当年杀死小翠后就一直找不到他，没想到他一直躲在这深山上。”
隆武师傅气愤得以棍顿地。
大只佬走过去夺过隆武师傅手中的棍子，往山上飞奔。
“小徒弟！小徒弟！”隆武师傅跟在后面，很快就被甩开。
......
大只佬边往山上跑，一路上不断质问自己。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当初我不继续搜山找出孙果！”
“如果我那时候抓到，或者打死、孙果，今天李凤仪是不是就不会死。
“李凤仪是不是还有机会行善积德，改变自己的命运？”
“都怪我，都是我的错！”
“还有机会，还有机会弥补。”
“李凤仪的尸体还没找到，我还可以为她报仇。”
“我要打死孙果！不能再重蹈覆辙！”
大只佬一路跑，跑到录像机里的那片野地，还可以看出拖拽的草木压痕。
顺着压痕大只佬到了打死小鸟，领悟因果的地方，然后就失去了线索。
“李凤仪~”
“李凤仪！”
大只佬的呼叫声，空谷回响，只有回升回应他的呐喊。
大只佬乱棍挥舞，棍风切断荒草，打断枝桠。
这副场景和五年前一模一样，大只佬的愤怒比之五年前更加狂暴。
“我要打死你，我要杀了你！”
大只佬对着空气喊打。
躲在旁边的不知名人影以为被发现了，起身跑路。
那人影跑路的动静吸引到大只佬的注意。
只见一个衣服土黄，好似包了浆，披头散发看不起面容的野人往山林深处钻进去。
“孙果！”
大只佬一脸凶狠，提棍追去！
一路追赶，越过林地，跑出草地。
然后是碎石路，淌过激流，最终追到一处绝壁。
绝壁角落里居然别有洞天，难怪这么多年没人发现孙果，原来躲在这里！
山洞的墙壁上涂写着些红色字迹，扭曲像是符咒，仔细辨认的话能看出来上面写的意思。
“头好痛。”
“活在地狱。”
“今年是哪一年？”
这些负面话语涂满墙壁，像是孙果的心声。
山洞的另一边，那野人拿着根棍子走了出来。阳光的投射下，大只佬终于看清了对面的模样。
不是孙果！
“你是谁？为什么这么像我以前的样子？”
即使对面披头散发，脸黄垢面，大只佬还是从对方身上看出了自己的轮廓。
“想知道我为什么打死你朋友，把他头割下来，先告诉我你是谁！”
听到对方说打死了李凤仪，大只佬明明很愤怒，可还是鬼使神差得回答了对方的问题。
“三十岁前，是五台山石窟寺的和尚，五年前一个叫孙果的逃犯，杀死我朋友小翠。”
“我追他上山，追不上，在断崖旁过不去，怒不可遏......”
对面的野人接上大只佬的话。
“乱棍打树！打死一只小鸟！杀了生，在那颗树下打坐。”
“看着那只小鸟腐烂，看到了因果。“
野人从石阶上跳下来。
“原来你就是我！”
野人指着大只佬，走近后，大只佬发现对方和自己长的一模一样。
“你看到因果后做了什么？”
野人询问大只佬。
“我知道因果是公道的，但杀了生再也做不了和尚，脱下袈裟走了。”
“你呢？”
大只佬声音颤抖。
野人眼神狠厉。
“看到小鸟的前世，知道它为什么会沦为畜生，为什么会被我打死，它该死！”
“看到小翠以前做过什么，明白她为什么会被孙果打死，她该死！”
“看到孙果以前做过什么事，知道他应该打死小翠。”
“可他打死小翠！我就应该打死他！我在山上找了他五年！”
“终于让我在河边找到他，我乱棍将他打死！就像打死那只小鸟一样！”
这时大只佬才发现，对方那根木棍上的黑点是凝固后的血迹。
“替天行道，痛快得很！”
“你要不要也试一下？”
“不过孙果已经被我打死了，我打死了你的朋友，你想不想杀我？”
野人走到大只佬面前。
“你为什么这么伤心？你也看到因果了。那个女孩罪恶满盈，前世是日本兵的时候杀了很多人。”
“我本来可以一棍打死她的，可看着她奄奄一息躺在地上，我觉得太便宜她了。”
“于是我找了块锋利的石头，把她的头割下来。”
野人盯着大只佬的眼睛，看见里面压抑的怒火。
“我割她头的时候，她的眼神很奇怪，看见你我就明白了。”
大只佬沉默不语。
“原来她认识我。”
野人敲打着大只佬手上的棍子，将大只佬的棍子放到自己的脖子上。
“我的头就在这里，打死我为你朋友报仇！”
大只佬面容狰狞，眼神变得和野人一样狠厉，这下他们完全一样了。
大只佬举棍挥打下去。
在阳光下，在山洞里的虫蚁眼中，那个被击飞的根本不是一个野人，而是一个瘦弱而清秀的少年！
大只佬眼中的野人，居然是李同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