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渐入佳境
17.一半火焰，一半海水
在县政府工作，常一帆可谓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他收敛起原来散漫不羁的风格，投入十二分小心。每天必做的功课有两项：一是安排史副县长第二天工作行程，包括提醒她参加的各种会议活动，准备相应的材料，这是大项；二是，晚上有事没事必须到办公室呆一两小时，当然周末与倩倩约会除外。为的是，静下心来，把当天的工作在脑子中“放电影”一样过一遍，审视检讨自己的不足，做下笔记。
就是这样，常一帆还是不可避免地挨了主任的剋。
那天，办公室安排史副县长去市里参加一个县区会议。常一帆一听，不对呀，史副分管文教卫生，怎么叫她参加“三农”工作交流会？一问秘书科，说是分管“三农”的副县长出差了，主任安排的。史副县长已经有安排了，省立医院领导下来调研，准备与县医院建立协作附属关系。这是卫生口的大事，史副县长通过医大领导的关系，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常一帆一时没了主意。
在办公室坐了半晌，他决定还是先问史副县长汇报。
史副听了，杏眼一瞪，说农口分管有AB角嘛。分管不在，另一个副职领导去参会，干嘛让我去？是县长安排吗？
常一帆嗫嚅，说是主任安排的，另一个领导也有活动。
史副县长一下火了，责问常一帆，办公室想干嘛？我就没事干吗，就是个临时救火应急的……不要说了，告诉他们，我明天的活动已经有安排了，让他们自己想办法吧！
常一帆害怕触碰主任的“雷”，没敢直接汇报，就回了秘书科。赶巧第二天县里有一个招商项目集中开工的活动，秘书科正忙于准备会务工作。通知会议的临聘工小妹把这事给忘了，既没汇报主任，也没再通知常一帆。
等到第二天会议开始时，市政府秘书长大为光火，打电话给县长，问说你们为何缺席？何副市长说要上报市里，通报批评。
结果，县长把办公室主任叫过来，狠狠地批评了一顿。主任心里憋着一团火，有气没处撒，把常一帆叫去骂个狗血淋头。
被骂得一头雾水的常一帆，悻悻从主任办公室出来，直奔秘书科。临聘工小妹正坐在科长办公室，不停抹眼泪呢！还不止这，史副县长在办公室也发了脾气，批评常一帆说，你是怎么搞的，我不是让你跟办公室反馈了吗？怎么就塌会了，搞得县长数落我一顿，好像是我有意拆台不补台的意思……
常一帆心知此事自己没有办稳妥，假如没有小心眼，直接反馈主任，假如自己再细心点，过问小妹是否汇报了，事情是完全可以扭转的。好在县长在项目开工现场，马上指派一位副县长火速赶到市里，会议还没结束，总算没有误了工作。
结果，周一晩上，办公室全体人员大会，主任余怒未消，借题发挥，足足批了常一帆二十分钟。还是秦副主任说了句公道话，这事秘书科有责任，每项工作不能只通知了事，不问回音。往往纰漏就出在回音上，我们不能光批评小常，他已经做了他该做的嘛……
事后，史副县长从司机小梁那里知道常一帆背了“黑锅”，心里冒火，冲进主任室，火力全开一顿“狂”扫。副县长是县领导，主任虽说心里有气，也只能陪着笑脸，有挨训的份，没有回辩的份。
常一帆去教育局送材料，返回时唇枪舌剑已过了。听秘书科的人说，他心里一沉，坏了，史副县长一时逞了口快，自己不是又要“遭殃”了，这下主任以为是他向史副告的状，指不定心里怎么恨他呢？
常一帆坐在办公桌前足足半小时没有动，下班时人都走空了，他才被肚子里“咕咕”叫声惊醒。他刚才一直在头脑中旋转的念头，这份秘书工作究竟自己能否做的下去？如果还是这样疙疙瘩瘩，还不如激流而退，回去干报道。毕竟报道组几条枪没这么复杂，这边一不小心就要掉进“坑”里……
今晚心情郁闷的常一帆很想借酒消愁。他打电话给大林，这家伙正和一帮医药代表在推杯换盏呢，大呼小叫，马上过来，我叫一个美女开车去县政府接你。常一帆听那边人声嘈杂，怕人多，推辞不去了。大林说，峰哥几个打球还没过来，这样，我让他们在隔壁再开一间。反正医药老板请客，有钱，宰他一刀也没什么……
明天周末，常一帆因心里有事，也懒得去约倩倩玩。不如今晚就去喝喝酒，放松一下。想想，也就应了大林。
到了酒店，才知大林没有诓他，果然没一会，峰哥他们也到了。峰哥见他闷闷不乐，问了他，他简单说了大概。峰哥骂了句，妈的巴子，机关里就是文文绉绉多。不像咱当兵，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冲锋陷阵，毫不含糊！
那天晚上，其实常一帆还是没有完全放开，菜吃得多，酒喝得少。当秘书半年多，他已养成习惯，手机二十四小时开着。你这一分钟不知道下一分钟领导或办公室会不会打电话来，那么，你的神经每时每刻都悬着，始终不敢放下。
菜上到一半，几个人正在戏谑让一个医药代表美女喝酒。负责包厢的服务员焦急进来说，不好意思，菜上错了两道，清炖鲈鱼和生炊红鲟是隔壁的。大家一听，愣了，两盘菜风卷残云，早已下肚。大林说，你们上错了，是你们酒店的责任，我们吃了不能吐岀来不是？
医药代表是个女孩子，估计也做不了主，老板还在另一个包厢里，也就没吭声。气氛一时有些僵住了，峰哥说，来来来喝酒，他们自己去处理。
服务员急得快哭出来，带着哭腔说：酒店规定，如果客人不买单，服务员要赔钱。常一帆估摸，这两道菜少说也要千儿八百的，如果赔钱，这个服务员大半个月就白干了。他就安慰服务员说，小妹不要怕，不会让你赔钱的，会买单会买单……
没多会，一个长相清纯，束着马尾辫，穿黑色职业装的女孩子跟服务员进来。服务员介绍说，这是我们餐饮部副理。副理先给大家分了名片，然后示意服务员拿杯子，倒了一杯饮料，大大方方说：不好意思，各位领导，我们上班不能喝酒，我用饮料敬大家一杯……
常一帆瞟了副理一眼，暗自感叹，酒店不愧是县城顶级酒店，选的管理人员，气质长相都是一流的！
副理很聪明，不直接说事。拐弯抹角问起今晚菜品口味如何，又说了服务员服务不到位，请各位领导多包涵。大林见是美女经理来，又是敬酒又是道歉，口气先软下来。
他说，你们上错在先，我们吃错在后。不然，各打五十大板。我的天，大林这馊主意出得，常一帆想这服务员不还是得赔一半钱嘛。他觉得自己不说话不行了，服务员正用泪汪汪的眼神，无助地央求着副理说话。
副理一听大林口气，装作没看见服务员眼神，故作轻松说：没事没事，一半一半也可以，公平合理嘛！我们工作没到位……
常一帆白了大林一眼，说：你小子就不要再吓人家小妹了，打个工容易吗？叫老板一块买单算了，都吃进肚子里，还赖什么帐。要不，我买也行……
大林一下子急起来，叫道：眼镜，不，哥，哥，这不可能的事。我就是爱逗逗美女经理嘛，没事了哈，买，买，全买单！行了吧？
常一帆笑着说，这还差不多。
美女副理很高兴，毕竟一个“事故”烟消云散，服务员不用赔钱，自己也可以免责。她说，各位领导，我今晚破个例，倒酒，敬大哥们一杯……
服务员异常麻利积极倒酒，常一帆感慨，底层打工妹真是不容易。看这年龄，跟自己妹妹差不了多少，妹妹也在老家工厂打工着呢。
轮到常一帆喝时，副理特别感激朝他嫣然一笑，说：领导，我见过您，是县府办的领导吧？常一帆笑着说，更正一下，不是领导，是小秘书。副理又笑了，说：对我们打工妹来说，就是领导，有事多吩咐哈……
峰哥喝酒时，说副理觉得面熟，副理也说是。峰哥问，你是不是有个哥哥当过兵。副理说，有呀，我二哥呐！她马上叫起来，噢，我记起来了，您是我哥的老战友，老营长，上次来过我老家喝酒……
峰哥一拍大腿，说：嗨，世界太小，我说怎么瞧着眼熟。你今天穿职业装，差点认不出来了……
大伙欢呼，再来一杯，再来一杯。副理歉意笑笑，谢谢各位大哥，要上班哩，已经破例了。
回去路上，在车里，峰哥借着酒劲对常一帆说，我这个战友妹子如何？刚才问过了，还没订亲，不会比你那个AA姑娘差吧？！
峰哥不待见倩倩，说这样的女人中看不中用，只能当花瓶，不能过日子。
要不，换换口味？峰哥笑着探询常一帆。
说什么呢，大哥！常一帆又好气又好笑。峰哥说，好好，当我没说，去找你的AA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