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泽，你也太厉害了！”

　　闹市，一家脏兮兮的馆子里，周泽和富大龙坐在一张满是油腻的饭桌旁。

　　一大盆白菜炖大骨头，里面还有几块又白又大的方块豆腐被摆在桌上，同时还搭配了两盘绿色爽口小菜。

　　富大龙手里拿着一根棒骨啃了一大口，不顾嘴边的油渍，大声的夸赞道。

　　周泽闻言一笑，并未多说什么。

　　他刚刚和大富大概讲了一下昨晚的事情，也解释了自己现在已经加入了漕帮，这才引来对方的阵阵惊呼。

　　“阿泽，你也别怪我爹他势利眼，其实吧——他人还不错，最起码茶楼和戏班子的人，他从来没扣过钱。

　　这次交不上例钱，也是因为要给我攒‘秋招’钱！”

　　富大龙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周泽闻言笑骂道：“咱俩是朋友我才帮你，和别人没有关系！”

　　“那阿泽，下月中旬秋招开始，咱们什么时候去水麓县？”

　　水麓县，周遭八九个乡都归其管辖。

　　而秋招，则需要去水麓县报名，且之后的考核训练，也都要在那里完成。

　　周泽闻言，仔细思考了一下。

　　目前自己有两件事情要完成，第一就是大头的进化，也好尽快解锁第二个司鱼槽。

　　第二就是抓金尾鲤。

　　这两件事，他预估怎么也要七八天才能完成，那样的话大概月底就可以。

　　而从云梦乡到水麓县，不坐马车纯靠走的话，大概两三天的路程。

　　但如果走水路就快上很多，大概也就六七个时辰的时间。

　　时间总归是来得及的！

　　“那就月底，怎么样？”

　　周泽开口道。

　　“可以！”

　　富大龙想都没想就直接同意，他道：

　　“这样的话，我们到了水麓县，还能有几天的时间打探打探消息，摸清楚门路！”

　　周泽认可的点了点头。

　　……

　　辞别了富大龙，周泽在闹市中采购了一番。

　　首当其冲的，就是‘字典’。

　　他没时间去私塾从头开始识字，只能选择这种半路出家的方式。

　　这个时代的‘字典’，名为《说文解字》。

　　这种字典，没有音标，而是采用了一种名为‘读若法’的方式，让人可以自行识字。

　　在店家的讲解下，周泽也是明白了何为‘读若法’——其实顾名思义就是采取“读音类似”的方式。

　　周泽试着认了几个字，发现作用很大，虽然不保证每个字都可以解出来，但已经远超他的预期了。

　　接下来，便是一些杂物。

　　有锅碗瓢盆，毕竟之后他要去大泽深处的边缘，总不能每日往返于埠头，只能在船上解决一日三餐。

　　吃食他则选择买了一些鹿肉和鸡蛋，现在这具身体，亏欠营养太多，总要趁早补回来。

　　此外，他还买了一些葡萄和一个陶制坛子以及一点点白糖。

　　等路过一家卤肉店的时候，周泽停下了脚步。

　　——“孙记酱肉铺”

　　大伯家的大儿子周仁，便是和这家酱肉铺掌柜的姑娘定了亲！

　　“老板，来二斤猪头肉，两个猪蹄，一个猪耳朵！

　　不要切，都用油纸包起来！”

　　周泽走到铺子前，见满手油腻的孙掌柜正在店里，他开口要了一些吃食。

　　“好嘞，客官您稍等！”

　　那孙掌柜见有客来，热情的打着招呼，然后熟练地把周泽要的东西拿到菜板子上包好。

　　“客官您拿好，三百钱！”

　　周泽掏出钱，递给了对方，然后接过几包油纸包拎在手上。

　　“虽然贵，不过大伯一定很喜欢吃吧！”

　　周泽心下想着等会去了埠头，大伯见到自己手中的吃食，一定会非常开心——

　　毕竟，这是从未来亲家的铺子买来的。而且，自己的儿子未来也有可能接下这门手艺，不用再一辈子活在水上，靠着打渔为生！

　　“孙掌柜，你家姑娘也到了成家的年龄，有没有心仪的人家，可需要王婆婆我替她说个好亲事！”

　　就在他满心欢喜，准备离开的时候，一个头戴花簪，浓妆艳抹的妇人进了这间酱肉铺子。

　　“哈哈，那可要王婆你费心了，若真能给我家姑娘说个好人家，以后保王婆你天天有肉吃！”

　　是孙掌柜的声音！

　　“不对啊，他闺女不是和大伯家的儿子周仁定了亲，怎么还——

　　莫非这掌柜的家有两个待嫁的女儿？”

　　周泽眉头微皱。

　　他有心转身打探个明白，可又一想——

　　若这件事里面有什么误会，自己冒然插手，一不小心弄巧成拙，岂不是毁了大伯一家的亲事。

　　那是万万不可为的！

　　“算了，反正也要去见大伯，到时候直接问他不就可以了！”

　　周泽打定主意，转身离开了酱肉铺。

　　……

　　埠头。

　　此时正值晌午，烈日炎炎，大泽如同蒸笼一样，若非必要，很少会有渔民在此时选择下水打鱼。

　　要么聚在岸边凫水乘凉，要么直接进到船舱里面补觉。

　　周泽拎着酱肉，来到了一处棚户区。

　　这里，是很多疍民在岸上的‘家’。

　　年老的、怀孕的、婴儿……凡是无法乘船捕鱼的，都住在这里。

　　周泽刚到棚户区的外围，一股恶臭就扑面而来。

　　几个年老看不出岁数的疍民，拖着散发着异味的身体，在充满泥泞的路面上，艰难的朝周泽爬过来。

　　他们举起干枯的双手，颤微的朝周泽上下摆动，口中咿呀的哀求着什么。

　　周泽神色有些黯然。

　　这些人，便是疍民老年气衰后的下场。

　　疍民常年于水中捕鱼，早就留下了一身伤病，随着年岁增加，气血衰败，等到无法压制体内伤病的时候，轻的会如风湿病人一般，一遇水便全身发痛，生不如死。而重的那些，就如眼前这些人，双腿残废，无法直立行走。

　　若是年轻时存了一些钱，生了个孝顺的儿子，还能勉强像个人一样活着。可若是既无钱财，也无人赡养，那便会像他们，如猪狗一样在路旁乞食。

　　“唉！”

　　周泽叹了一口气，扔下了几个麸皮饼子后，不再停留，快步离去。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自己都前途未卜，哪里有资格放言要去改变什么！

　　进到了棚户区，周泽熟练的绕了几道弯，来到了一家院前。

　　说是院子，便是连墙也没有，只用了几根麻杆立在周围，算是做了个标记。

　　院子里，一个年逾半百，衣衫破旧的妇人，正在梳理着一张挂在高处的渔网。

　　只见那老妇人，专心的将网上的杂草拿掉，遇到破洞处，便会用手中的线重新缝补好，遇到打结的地方，也同样耐心地将其解开。

　　“大娘，就您一个人在家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