埠头上，人群簇拥。

　　这番热闹，竟然引得远处那些饭馆的小二、客人，巷子里的花娘也跑出来看。

　　众人皆点着脚，探着头，望向河下一艘渔船。

　　呃——

　　周泽也是没想到，两条赤尾鲤，竟然引出来了这么大的动静。

　　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周泽拎着鱼，迈步上了岸。

　　“小兄弟，这鱼真是赵府定的？要不是的话，价格你说，多少钱我都能凑出来！”

　　赵老抠尤不死心，跟在一旁，悄悄问道。

　　周泽一笑。

　　“赵掌柜的，这我还能骗你，不然，你跟我一同去也行！”

　　赵老抠一听，摇头叹气。

　　“唉，该我老赵没这发财的福气，小兄弟，日后在乡里若是买了宅子，别忘了去南市通知老赵一声，到时候我也过去热闹热闹！”

　　两条金尾鲤，价值少说二百两往上。

　　赵府住的何人？

　　那可是漕帮的香主赵庆臣。

　　在皇权不下乡的朝代，这位赵爷就是实至名归的土皇帝。

　　而这位赵爷，又向来以平易近人、出手阔绰为名。

　　全乡里，谁有好东西不先往赵府送。

　　因为都知道，里面住的那位赵爷，不会仗势欺人，昧下宝贝。反而，只要你的东西好，最后得的赏钱，绝对远超市面上出售的价格。

　　眼前这位小兄弟，今日拎着两尾金尾鲤上门，赵府能亏待他么？

　　那不可能啊！

　　两百两？

　　那是市面的价格，说不定直接翻个番，赏下来四百两。

　　最不济，也能多出个百八十两。

　　有了这么多钱，谁还打鱼？

　　反正他老赵是没见过。

　　乡里花钱弄个良籍，买个小院子，再找媒婆娶个婆娘回来。

　　这不是所有疍民一辈子的梦想吗！

　　小兄弟人不错，看起来跟赵府也能搭上话，他赵老抠当然也愿意结交。

　　做买卖么，出门在外，靠的就是朋友多。

　　“行，要是真哪天买了宅子，一定请赵掌柜去吃杯酒！”

　　周泽一笑，没有拒绝对方的好意。

　　随着他走上埠头，四周人群也靠了过来。好奇、艳羡、嫉妒的盯着两条金尾鲤。

　　不过，却无人敢生乱。

　　周泽说话在前，已经表明这是赵府之物，从渔船铺子里，早有漕帮弟子围了过来，神色不善的警告四周有异心之人，都把手脚放干净。

　　所以，众人无论心中如何做想，也只能口中连连感叹。

　　“什么时候老子也能打上这么一条金尾鲤！”

　　“快别想了，你今天都空船回来的，做啥美梦呢？”

　　“娘嘞，你不说我都忘了，兄嘚，哥哥今天的羊汤得你请了，兜里一个子都没了！”

　　“滚……”

　　人群议论声不止。

　　“小兄弟，我叫杨大力，这鱼真是香主定的？那我们哥几个送你过去！”

　　这时候，有一汉子手持漕帮腰牌，站了出来。

　　周泽忙一抬手，口中道：

　　“多谢杨大哥！”

　　“让开，让开！”

　　突然，自人群外，冲进来几名精壮的家丁。

　　“今日巧了，没想到能在埠头上看到两尾品相这么好的宝鱼？”

　　三名中年富商打扮的老爷，自人群外面走了过来。

　　“刘管家？”

　　杨大力一抬手，算是打了声个招呼。

　　他小声的和周泽说道，“这是咱们乡里富春钱庄分号，沈掌柜手底下的管家！”

　　“嗯！”

　　面对杨大力打招呼，刘管家眉头也没抬一下，只是哼了一个鼻音，算是回应了一声。

　　云梦乡，权乃赵府最大。

　　可若论钱，就是整个水麓县，能和沈府比一下的，也屈指可数。

　　况且，若论和上面的关系，沈府也差不到哪里去。

　　一个草鞋，还真没放在他的眼里。

　　“刘管家，您喜欢？”

　　跟着刘管家一起来的两位，依旧是此前商船上的王掌柜和钱掌柜。

　　他二人一见刘管家盯着两条宝鱼，顿时心下了然。

　　“小兄弟，这鱼多少钱，我买了！”

　　王掌柜一摆手，大有随便开价的气势。

　　杨大力刚要说话，周泽就率先道：这位老爷，实在对不住，两条宝鱼是赵府早就定下来的，多少钱都不卖！”

　　“哧！”

　　旁边的钱掌柜一笑，“什么定不定的，不就是钱的事儿吗！”

　　说着，他直接从怀里一掏，摸出来一个凭帖，道：“拿着这个凭帖去富春钱庄，一千两以下的银子，你随便开口，不需要其他的手续！”

　　“一千两！”

　　附近没走的人，顿时如炸了锅。

　　宝鱼是好，可也值不了这么多的银子啊！

　　众人都看向周泽。

　　这个价格，足够人富裕的过上一辈子了。

　　就是他拿了钱就此离开，赵府为了名声，也不能说什么吧。

　　有人摇头。

　　暗恨这鱼为何不是自己捞上来的。

　　一千两？

　　周泽看着两人的表演，心中冷笑。

　　对方一唱一和，目的压根就不在鱼上，看起来，应该是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落落赵府的面子。

　　这不是你赵府定的鱼吗？看我用钱就能把它买回来！

　　赵庆臣和富春钱庄的沈掌柜不合？

　　周泽不得而知。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做出决定。

　　“对不住！”

　　周泽摇了摇头。

　　“刚刚已经说了，这两条鱼已经有人定了！

　　我看几位老爷应该也是行商之人，‘信’字如何写，应是比我一个渔民要懂得多！”

　　“你！”

　　钱掌柜和王掌柜脸色一变。

　　这个贱民，说话好不客气！

　　“这位掌柜的，你虽然跟刘管家一起来的，可别忘了，这里是埠头，不是富春钱庄！”

　　杨大力适时开口。

　　“行了！”

　　刘管家喊住了二人。

　　他走到周泽身边，用手逗了逗两条金尾鲤，然后起身。

　　“这鱼，你当真不卖？”

　　周泽摇头。

　　“不卖！”

　　“除了一千两银子，富春钱庄还缺个站柜台的，如何？”

　　刘管家神色平静，看不出喜怒。

　　但他开出的条件，着实不低。

　　‘富春钱庄’，大周境内，有名的商号，能去钱庄里做事，普通人想都不敢想。

　　“多谢刘爷，水上飘惯了，不习惯在岸上待得时间太长，况且——

　　我一漕帮弟子，怕是入不了您的眼！”

　　说着，周泽从腰间掏出了一枚木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