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

　　十来人，看衣着打扮，皆是泽上的渔民。

　　这当中，周泽有的见过，有的看起来脸生。

　　云梦乡渔民不少，除了兜售渔获之外，有些人常年足不上岸，没见过也并不奇怪。

　　只是——

　　这些人来做什么？

　　就在众人起身，刚要说话之际。

　　扑通！

　　为首一七旬白发老汉，颤巍着作势要跪。

　　“大江啊，你可要帮帮我们这些人呐！”

　　“高老爷子、您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快起来！”

　　周大江赶忙冲过去，一把将老人搀扶住。

　　剩余人也纷纷搭手。

　　高老爷子起身，抓住周大江的手，颤微道：

　　“大江、你家阿仁的事我们都听说了——

　　唉，丢人呐，我头子白活了这么大岁数，也让人耍的跟个猴子一样，你说，丢人不……”

　　“高老爷子，您这……也是被老孙家坑了？”

　　周大江搀扶着，让高老爷子坐在桌旁的板凳上。

　　“没脸、老脸都丢尽了啊！”

　　高老爷连连摆手。

　　一旁，高老爷的儿子高成开口，

　　“大江叔，这不怪俺爹，都是俺们高家这十来户，全都想着让自家的独苗也能挣个良籍，这才信了乡里那些人的话。

　　不过，倒不都是老孙家，我们也打听了，反正背后都是胡三逵那个地痞在指使，这不——

　　今儿听说，大江叔把钱要回来，就想着，看看叔也能不能帮衬着想想办法……”

　　“是啊，大江，帮帮俺们，俺家掏了二十二两，那本来是给俺媳妇治病的钱，现在——唉，这老天爷是要逼死人呐！”

　　“大江，你可能见死不救……”

　　……

　　这十来人，七嘴八舌，有的说，有的哭。

　　“这、这——”

　　周大江有些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

　　他没有看向自己的侄儿。

　　人都有私心，帮人就要搭情分，担风险。

　　办成了，落个好。

　　办不成，遭埋怨，甚至因此结了仇也不少见。

　　他虽大字不识两个，但活了这么大岁数，穷人里的事还是拎的清的。

　　尤其是，这老高家，在云梦乡埠头的疍民中是个大户，开枝散叶十几户，加起来有六七十号人。

　　轻易地，他哪里舍得把自己的侄儿推到风口浪尖。

　　可被这么多人看着，一时间，倒是有些紧张的不知该说些什么。

　　“大伯！”

　　周泽起身。

　　“阿泽，你……”

　　大娘在一旁拽了拽他的衣角。

　　“放心大娘，我心里有数！”

　　道德绑架？

　　周泽心中不满，不过却未表现出来，他前走两步，朝着高姓老人一抱拳，道：“高老爷子，乡里的事，您都知道了？”

　　高姓老人见有人说话，揉了揉眼，仔细打量了下周泽。

　　“你、你就是大河家的儿子阿泽吧，当年我还抱过你，一转眼，都这么大了！”

　　老人说完，抓住周泽的手，颤微道：“乡里的事，我们听说了，阿泽你认识差爷，了不起啊，了不起啊！

　　咱们都是水生人，这件事，你可不能不管！”

　　说着，高姓老人作势起身，“阿泽，老头子我代表老高家，先给你磕个头！”

　　周泽忙按住老人肩膀。

　　他心下虽有些反感高家之人此番行径，不过神色间并未表露出来。

　　冲着对方一笑，开道：“高老爷子，您先别急。此事不是我不管，而是官家已经插手，现在人都被押牢里去了，就等带去县里，让县令老爷审了！

　　到时候，自会有人给咱做主！”

　　高老爷子闻言，抓着周泽的手，没有放开，颤声道：

　　“阿泽啊，话是这么说，可——”

　　“阿泽，不是不信你，你说的这些我们也清楚，就是吧——”，高老爷的儿子高成接话，他犹豫了一下，道：“你也不是不知道衙门里的人对咱们水生人的态度，就怕……人抓了、判了，可钱要不回来啊！”

　　“是啊，现在紧要的是钱！”

　　“真把钱要回来，那些人判不判的，俺们也不在乎！”

　　高成身后那些人也纷纷开口。

　　周泽环顾了一下众人，心中思量片刻，这才开口继续道：

　　“高老爷子，大家心里着急这很正常。

　　但您也知道，这次行骗的除了胡三逵和老孙家，他们还有其它的同伙——

　　现在来说，即使衙门当差的差爷，也不可能在没审清楚之前，就去挨家挨户的把银子给咱们要出来。

　　您说，我说的可在理？”

　　“可是，你大伯家的钱——”

　　“闭嘴，听阿泽把话说完！”

　　有人在身后嘀咕，可话音刚起，就被高老爷子喝声打断。

　　那人一缩头，不敢再言语。

　　“阿泽，咱都大字不识两个，你别在意！”

　　周泽一笑，并不在意，他道：“高老爷子，我是这么想的，您老在埠头威望高，晚辈多，那何不就由您老带个头，把高家的也好，不是高家的也罢，哪怕不是咱云梦乡的，可只要是被那群小人坑了银子的，都给召集在一起，大家伙一起写个状子，在把名字也都写上，到时候让我大成哥送到县里。

　　这样一来，人一多，县老爷肯定重视。

　　哪怕咱是水生人，我想也没有人敢糊里糊涂的就把这件事给揭过去。

　　您老觉得呢？”

　　“这——”

　　高老爷闻言，神色间有些犹豫，抓着周泽的手，也不经意的松开。

　　“对啊，高老爷子，咱这埠头，属您威望高，这事还真非您莫属！”

　　“我看阿泽这个主意可以！”

　　“没错，现在咱们就得齐心齐力，不能散。一个人那些老爷不管，十个人不管，我就不信一百个人喊冤，那些老爷还不管！”

　　围着的其他人不断点头。

　　高老爷子面露难色。

　　此事若是牵头，办好了也罢，若是办不好，那……

　　可怎么拒绝？

　　“阿泽，老头子我半截身子都埋土里，此事怕有心无力，你年轻，又认识差爷，不如——”

　　“高老爷子！”

　　周泽不等对方说完，直接打断。

　　他反手抓住对方手掌，轻拍几下道：“此事您只需牵头，腿上的活，自有高成大哥。

　　我可听说了，高成大哥现在都开始带十几人的大船了，再加上此事有您帮趁着，凭借大成哥的本事，此事绝对办的明明白白！”

　　话音未落，一旁的高成上前，认可道：“没错，爹，我觉得阿泽说的对。这件事我去负责通知大家伙！”

　　高老爷子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深吸一口气。

　　周泽趁热打铁，继续道：“而且不瞒您说，小子我过些时日就要去县里参加‘秋招’，到时候，恐怕想盯此事，也是有心无力。

　　不若暂时这么先定下，就由高成大哥来负责此事。

　　小子到时也在县里，若是有什么过不去的难题，高成大哥也可来寻我，咱们逢山开路，遇水搭桥，齐心把这件事给办了——

　　您老觉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