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欲排小包公先演黄梅戏
其实,村部小院并不算小。
稀稀拉拉站几十人不成问题,紧吧紧吧也能挤得下一百来人。
要知道整个东王村也就几百口子。
老村长十分欣赏曲亦良这个年轻后生的勇气和不服输的精神,便鼎力配合他。
苏越越领着曲亦良四处看,转了好半天功夫,曲亦良才相中一块打谷场。
够大。
够平整。
够空旷,够露天。
他当即决定,下乡演出的舞台,就设在打谷场上。
老村长又问需要什么道具,搭什么样的台子。
曲亦良连连摆手,说根本不用那么麻烦。
随便搭一个看瓜的草棚子,再准备几把椅子、几个四条腿的矮凳子,摆在打谷场上就行。
老村长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又问舞台怎么办,没舞台怎么登台?
曲亦良也说用不着。
打谷场那光滑的、嵌着疏疏密密稻米、麦粒的地面,就是舞台!
哪里需要另外搭什么台子?
曲亦良的话,成功勾起了老村长记忆深处的久远回忆。
或许这个远道来踹窝子的黄梅剧团,真能让萦绕在东王村村民心里的愁云闷绪,得到片刻驱散,使村民们不至于因西瓜滞销、烂在地里,而整夜整夜地睡不着。
当然,人一多了,容易生乱。
曲亦良不忘央老村长,选几个可靠的人维持场上的秩序。
主要防的就是酒后滋事,借酒装疯。
老村长二话不说,直接派出了儿子小苏,领着几个厚道稳重的大嫂子,负责安保工作。
下乡演出正式开始的时间,定在晚上八点。
提前半个小时,乃至一个小时,就有村民扛着大板凳,拎着小板凳,呼朋引伴。
三三两两陆续往打谷场晃晃悠悠行去。
有的从家里抓把香瓜子,有的随手揣上一把花生,都赶热闹似的关了无聊的电视,缓缓向打谷场涌去。
听说这回唱的不是越剧,也不是嵊州吹打,而是远方的黄梅,一个陌生的剧种。
又听说来的人还挺狂,嫌弃村部小院太小,还不许搭台子,偏要在打谷场上撂地。
村民们大都抱着好奇,怀着看热闹的心情,准备等台上唱砸了,立刻将不知天高地厚,敢来越剧发源地踹窝子唱戏的人,撵走。
槐姻今晚要演出的戏,有四个角色,其中三个固定,曲亦良的那个不固定,需要帮两次腔。
四人在村部着装打扮完备,小心翼翼上了车,由苏越越送她们到打谷场去。
此时,打谷场上高灯远照,聚集了不少人。
只见村民或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交头接耳,或正低着头被掌上的手机奴役,曲亦良虽然不至于惊慌无措,但是多少有点紧张。
戴着白须三髯的他一一扫过,见单雨婷正盯着苏越越仔细打量,似乎正在努力回忆起什么。
严筱雁靠着左车窗闭目正养神,梅奕扒着右车窗向外瞅,屁股底下好像针扎一般,坐卧难安。
曲亦良知梅奕有点怯场,毕竟她很少有机会正式登台,而今夜她扮的却是当之无愧的主角第一,难免有压力,忙出言开解,说:
“梅师姐,这不像你呀!其实呢,你这个角色让老团长来扮,才最合适。你就当是戏开场了,老团长却由于身体原因,临时没法登台,而团里现在只有你一个能救场替演,你要是不上台,戏便砸了!”
梅奕冲曲亦良笑笑,玩笑着回说:
“曲小二,一会儿要是有人冲上台,你可不能有丝毫的犹豫,必须先保护我,至于你单师姐,没人舍得把她怎么样的!”
曲亦良连连颔首,几句玩话成功让梅奕紧绷的神经,得到片刻的稍稍松弛。
严筱雁闻言,睁开眼睛,指了指大外甥,也笑说:“我连四平调的小生都没扮过,你偏让我跨剧种扮小生,你说,你小子到底怎么想得出来的?”
严筱雁扮的这个小生不是主角,却十分关键,是个正面而有力量的角色。
虽说不同剧种应该互相学习借鉴,以她四平调的底子学黄梅戏的腔调,不是什么难事,但是到底呈现出的舞台效果如何,谁也不敢打保票!
至此,曲亦良才说出心中的真正打算,道:
“严老师,我也不怕得罪人了,你们团里没有人能扮小包公,您找来的人全都不合适!所以,如果全本《小包公》一定会面世,那么恐怕只能您亲自来了!”
“您应该清楚,《小包公》对于四平调的意义,小包公既是包公,又不能是包公,它跟一般包公戏的区别就一个‘小’字上。”
“小即孩气,而最善于塑造半大稚嫩的娃娃角形象的剧种,莫过于黄梅戏——《打猪草》即是典型!先试试黄梅,找找感觉,不好吗?”
严筱雁所能找来的所有四平调演员,曲亦良全部一一见过。
但还是没能定下扮“小包公”角色的人选,因为她们都不怎么合适。
思来想去,翻来覆去,小包公最终恐怕还得严筱雁亲自来。
曲亦良之所以请严筱雁当外援,是公私兼顾的:
一来,解决人手不足问题;
二来,也的确替排《小包公》打算。
严筱雁听罢,心中暗暗叹服,仔细思索起来。
咻,单雨婷突然灵光一闪,终于回想起在哪里见过苏越越。
待她欲开口求证确实时,不想热场的戏锣嘭嘭嘭敲响。
在团里提前录好的锣鼓点渐次急促起来,单雨婷和梅奕二人忙拉开车门,互相替对方最后一次检视装扮。
咚,锣响一声,大戏开场。
梅奕一手拿着蒲扇,一手端着水烟袋。
脚尖翘起,脚跟坠地。
风风火火,颤颤巍巍,行一步退半步地跑起了圆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