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芳芳姐捞钱的说法，杨柳依很不认同：“好不容易有个华人愿意投资全华班的电影，咱们怎么能只想着自己捞钱呢？”
“我就那么一说。”
芳芳姐不以为意：“我也没坑他啊！你的身价本来就不低，我是按照市场价要的，他愿意掏钱，那咱们就给他演呗！”
说着，她顿了下，忍不住摇头感叹：“但你也知道，国内这个环境，纯国产电影没有市场啊！”
“谁说没有市场的？”
杨柳依忿忿不平：“我在网上看到好多华夏网友都想看纯国产的电影，就是没人拍。”
“你还小，不懂。”
芳芳姐叹了口气，解释：“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我每次带你见的老板都是老外？那是因为90%以上的影视公司都是外国资本投资的。
你知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一直没有看到纯国产的电影？那是因为绝大多数的院线也都是外国资本控制的，他们不允许纯国产的电影上映，纯国产的电影就上映不了。
怎么可能没人拍纯国产的电影？每年都有人在拍纯国产的电影，但根本上映不了，只能躺在创作者硬盘里吃灰。”
“为什么会这样啊？”
杨柳依不解：“国家不是在支持国内电影行业的发展吗？为什么还会这样？”
“发展是需要时间的，只能一步一步来。”
芳芳姐解释：“国外的从业人员对咱们华人很提防，待遇又苛刻，所以很多华人都吃不了这份苦，选择了其他行业，所以即便有政策支持，但国内的电影行业发展还是很缓慢。
不过遥想二十多年前，国内看的都是译制片，但现在，绝大多数的电影都变成了合拍片，必须要用到国内的演员和技术人员，这也是一种进步。
电影行业的根基是幕后的技术，和电影工业的发展，而不是幕前的演员，在技术方面，国内还处于追赶的阶段，所以只能暂时吃点亏了。”
杨柳依叹息：“那这么说，这部电影岂不是很可能会没办法上映？”
“大概率是这样。”
芳芳姐安慰她：“但咱们不用担心，我谈的条件是先打款，后进组，不管能不能上映，钱咱们还是一样的赚。”
“那有什么意思呢？”
杨柳依有些意兴阑珊：“拍出来上映不了，那和没拍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
芳芳姐神色严肃了几分：“拍了上映不了和不拍是有本质区别的，如果连拍都没人拍，那就说明国产电影真的死透了。
但拍了上映不了，说明还有人没放弃，还有人愿意尝试。
以你的咖位，演一部纯国产电影，就算最终没能上映，但也能对外传递一个信号，那就是你在支持纯国产电影的发展。
这对你是百利而无一害的，而且还能起到引导作用，提升行业信心，怎么会没区别呢？”
听到她的话，杨柳依重新燃起了信心，心情也好了起来。
“我决定了！”
她忽然一拍桌子：“这部戏我要零片酬出演！”
“你疯了你？”
芳芳姐大吃一惊：“哪有送上门的钱不要的？”
“咱们要为国产电影发展贡献一份力量嘛！”杨柳依歪着脑袋，嘻嘻一笑。
“贡献力量也不是白干活啊！”
芳芳姐白了她一眼：“商务上的事儿你别管了，有我。”
杨柳依不肯放弃，辩解：“既然要支持国产电影发展，那肯定要尽我所能啊！你都说了，这电影很可能上映不了。
如果上映不了，投资人的钱肯定就都亏了，人家既然在花钱支持国产电影的发展，我零片酬出演，不是也能让人家少亏一点吗？”
“你说零片酬就零片酬了？公司不要经营的啊？”
芳芳姐数落：“公司上下都靠你们几个艺人挣钱，你不挣钱，谁给我发工资啊？天真！”
“……”
杨柳依有些不服气，但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顿时又生起了闷气。
芳芳姐也不管她，直接向卧室走去，一边吩咐：“你就别管了，老老实实演你的戏就好了，我去给你收拾衣服。”
“哼！”
杨柳依冲她的背影吐了吐舌头，才又转向了电脑。
看着语音通话界面，她拉开旁边的抽屉，找出了很久没用过的猫耳耳麦，戴在了头上。
周武敲击键盘的声音传来，一同传来的还有他清晰的呼吸声。
她的耳麦是一线森牌一万多的款式，属于监听级的耳麦，声音效果很好，周武的呼吸声好像就在她耳畔响起一般。
打开聊天框，杨柳依发了串信息过去。
霸者无双：好烦啊！
滴滴！
消息提示音从耳机中传出，周武的声音传来：“怎么了？”
他开了消息提示，这样就能及时注意到杨柳依的信息了。
听到周武的声音，杨柳依敲着键盘吐槽了起来。
霸者无双：一些工作上的事儿，做点好事儿怎么就这么难呢？
“说说看呢？”周武很好的扮演着聆听者的角色。
杨柳依犹豫了下，还是打字问了个问题。
霸者无双：我问你个问题啊！假如你是做服务行业的，你遇到一个老板在免费为孤寡老人、残障人士等等弱势群体提供服务。
这是对社会，对弱势群体都有好处的事，很有意义，你也想参加，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但你的老板不让你参加，认为你的服务是要收费的，不能免费提供，你会怎么想？
看着霸者无双的问题，周武想了想，沉声开口问：“你知道孔子吗？”
杨柳依一愣，但还是回复。
霸者无双：听过啊！上学的时候学过，好像是古代的一个思想家，收了好多弟子，但好像没什么作品留下来。
“……”
周武想了起来，这个世界中的《论语》也失传了。
网上有新闻，三十多年前有人从古墓里挖出了一卷论语，但后来却失窃了，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再现世过。
摇了摇头，周武沉声说：“我给你讲个孔子弟子的故事吧！孔子有个弟子叫子贡，他家庭富裕，人也忠厚正直，心地善良。
他一次去齐国办事，遇到了一些贫困无依，沦落为奴隶的鲁国人。
看到同乡落难，子贡就自己花钱，替他们赎身，带回了鲁国。”
这是好人啊！
听着周武的故事，杨柳依的心神仿佛也被带进了故事里，看到了两千多年前，那个正义凛然的身影。
周武的故事还在继续：“按照鲁国的规定，替在外为奴的鲁国人赎身的人，可以去国库领一笔赏金。
但子贡比较富裕，就没有去领这笔赏金，给政府省了一大笔钱。
鲁国人认为子贡高风亮节，所有人都在夸赞他，把他夸成了少有的大善人。
但孔子很不高兴，他把子贡叫了过来，狠狠的骂了他一顿。”
嗯？
听到这里，杨柳依忽然一愣。
子贡明明做了好事，却被师父骂了一顿，这是什么道理？
不过，这和她的情况有点像啊！
她也想做好事，却被芳芳姐说了。
周武解释了缘由：“孔子说，做好事不拿奖赏，在私人道德上值得鼓励，但也给世人树立了一个坏榜样。
别人也想赎回奴隶，但会因为子贡的榜样，而羞于去领赏。
子贡有钱可以不在乎，但绝大部分人是做不到的。这样就逐渐没有人再去做赎回奴隶的事情了。
子贡的道德在无形中拉高了道德门槛，让人做好事时陷入一种深深的道德焦虑之中，想做好事却变得裹足不前。
所以，子贡做了一件好事，客观上却带来了不利的后果，从这个角度来讲，子贡的善，客观上却是一种恶。”
听着周武的故事，杨柳依只感觉三观都被震撼了。
做好事的人却被骂了，这本身是很不合理的事，可在听了周武的解释后，她却发现周武讲得好有道理！
是啊！
如果她零片酬出演了电影，的确会让她支持国产电影的行为更纯粹，但也提高了支持国产电影发展的门槛。
以后如果别人也想支持国产电影，却发现有她这个例子在前，那他们要不要跟着零片酬出演呢？
显然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这点的。
这样一来，就会导致支持国产电影发展的人越来越少，因为大家都不想背上贪财的名声。
所以，她的本意是想支持国产电影，但却会害了国产电影，好心反而办了错事。
想到这一后果后，杨柳依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