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睢阳城，突然点起了炊烟。”

　　“什么？”

　　尹子琦一愣，“睢阳城哪来的粮食？”

　　“在下也不知道，只知道睢阳城今日炊烟袅袅，城上的人，的的确确，手里都捧着碗粥食。”

　　尹子琦大惊，“不是故作炊烟？”

　　“当真是人人都吃上东西了？”

　　探子点点头，“回禀将军，的确如此。”

　　尹子琦懵了。

　　“怎么回事？”

　　“这张巡从哪弄出来的粮食？”

　　他可是亲眼看着前些日子，城上的人只能吃些草皮啊。

　　令狐潮替他问出了他的问题：“可有关于他们的粮食从何而来的情报？”

　　探子摇了摇头，“白天实在太过混乱，没有留意。”

　　“只知道他们突然便有了粮食。”

　　令狐潮和尹子琦对视一眼，尹子琦摆了摆手，“你退下吧。”

　　令狐潮面色凝重，“这下糟了。”

　　“莫不是中了他们的奸计？”

　　尹子琦敲了敲桌子，“冷静。”

　　“先不急。”

　　“虽说这城中不知道从哪搞来了粮食，但是兵力上的差距，永远都是无法掩盖的。”

　　“先跟他耍耍，我们粮食还多。”

　　令狐潮也点了点头，“是。”

　　“怪不得陛下说齐王军械厉害，这当真是厉害。”

　　“今日十几人冲阵，竟是比南霁云那天还轻松，他跑的快，不能捕获。”

　　“他连马铠都是用的这东西打造，是下了血本了。”

　　尹子琦已经恢复了平静，大手一挥，

　　“这齐王说到底，用兵强在何处？”

　　令狐潮试探说道：“是齐王军械？”

　　尹子琦斥道：“蠢货！”

　　“是舍得下本钱，是靠着他有的而我们没有的东西，出奇兵。”

　　令狐潮连忙点头道，“谢过将军指点。”

　　尹子琦猛地一拍桌子，骂道：“少他妈讲这些有用没用的。”

　　“我又不是安禄山，你给我讲这些谄媚之词，有什么用？”

　　“就是你一天到晚讲这些东西，才他妈会一直打不下来这睢阳城！”

　　令狐潮不敢作声。

　　这几十天来一直都是这样，尹子琦是个少年英才，年少就在边关出名——

　　跟了他，好处多多，战功多多，他从来不贪墨功劳，却也从来都看不起令狐潮

　　猛地一愣，他突然又想到了今天白天那十几骑。

　　其实以令狐潮的眼力，他自是能分辨出，那十几骑分明都是些小将。

　　可而今却都是齐王近臣。

　　这说明，跟在齐王身边，有本事就有机会。

　　令狐潮与他们年纪相仿，他二十四便中进士，可却到今天都只是个县令。

　　之前跟着李隆基，没有出头的机会，本以为投了安禄山会有机会——

　　谁知道安禄山这里，任人唯亲更严重。

　　哪个男儿不想建功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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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渐深。

　　睢阳城。

　　张巡和许远两人靠在墙上，笑了。

　　“早就听说齐王军械厉害，今日一见，的确如此啊。”许远深深感慨，“要是我们这几千人都有那齐王军械……”

　　“早他妈把尹子琦这龟孙按死了！”

　　张巡摇了摇头，“不是听了那俘虏说，我都不知道大唐竟出了个如此了得的齐王。”

　　“今日一见，当真是没想到，竟然真的如此！”

　　“有军械优势，但是却没有兵力优势，就该是这么个打法啊。”

　　奇兵制胜，半点不损。

　　这太符合张巡对“战场奇兵”的想象了。

　　“不过我们如此自作主张，怕是不好与齐王配合吧？”许远吃着手里的胡饼，“虽说是泡了水的，可是许久未吃这粮了，滋味真是好啊。”

　　“多久没吃饭了？”

　　张巡笑着说道，“四十一日。”

　　“上一次吃上正经粮食，是四十一日。”

　　“若不是今日齐王提醒，我都快忘了城中这几口和停河相连的水井了。”

　　“平常没有援军，这水井就没什么用，这下却起了大用了。”

　　许远点了点头，一边嚼着胡饼一边吃着，“你说，这水井乃是隋时修建的了，本意就是用来守睢阳的。”

　　“我们是在这里守得久了，方才了解，可齐王是从哪里得知？”

　　张巡一拍许远的脑袋，“这有什么好惊讶的？”

　　“出奇兵，关键就是要洞察战场的每一处。”

　　“泡了水的粮食也是粮食，真是好啊……却没想到，天家竟还能再出一位洞察全局的齐王。”

　　两人似乎有了默契，一同站起身来，看着城墙下的士兵们：

　　士兵们一个个都是一副饿死鬼的样子，却是井然有序，一个个抢着吃那米粥。

　　每个士兵一碗米粥，一个胡饼，这是配好的了。

　　不时有“齐王若要夺嫡，必在所不辞！”“齐王类太宗”之类的声音响起。

　　他们都晓得是齐王送来的粮。

　　张巡笑了，说道：“你说，我们能赢吗？”

　　“会赢的吧。”

　　“有齐王在，我觉得，输不了。”

　　“我认为，齐王明日，必定会再来一次。”

　　许远愣了，“再来一次？”

　　“齐王胆子这般大？今日是尹子琦没有派兵列阵，只是围困。”

　　张巡又是轻轻一点，“赌不赌？”

　　“就赌明日一碗米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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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王营地。

　　陈秋安坐在火堆边上，军士们各自生了火，各自吃着饼，还有些白日打来的野鸡之类的。

　　“这胡饼，真香啊……唐代人做这胡饼，还是有两把刷子的。”陈秋安吃着这形似后世烤馕，却又有着不同料的胡饼。

　　今天白天跟着他一起去的十几个小将一起围绕在火堆旁，却显得陈秋安自己更年轻了。

　　“还好是前世研究过睢阳城布局……”

　　陈秋安至今还印象深刻，他读博时候的毕业论文，便是睢阳这几口水井，以及那人工开凿的停河，是如何做到“城外以粮入内”。

　　具体的如何做到的原理，陈秋安早就忘得干干净净了，但是这玩意儿能做到，陈秋安还是知道的。

　　饭吃的差不多了，因为陈秋安本来就没什么架子，几个原本还规规矩矩吃饭的小将都散了开去，吹起了牛逼：

　　“我可跟你讲啊，我可拿着火，烧到尹子琦脸上去了，那尹子琦拿老子一点办法都没有，你个龟孙，办不到吧？”

　　“哈哈，虽然心疼，但是烧这些挨千刀的粮，那是真爽，我舍不得，还搂了一大把在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