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泽不知道几点睡着的。

　　“赶山客”三个字让他心有余悸。

　　因为那件事给村里人留下黑暗的阴影，以至于村里管他们叫山鬼。

　　带“鬼”字的没一个好东西，比如说鬼子。

　　他们从哪来的没人知道，只知道是外地的猎人，在山里暂住。

　　从1982年开始，村里就一直少人，猎人居多，到后来派出所传来市里的通缉令，才知道那些人是来躲避搜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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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油光锃亮的枪口对准冯兰兰额头，“要么拿钱，要么给命！”

　　“给钱，给钱，我们有钱！”

　　“砰~”

　　陈泽惊坐而起，眼神慌张。

　　“呼呼呼~”

　　他大口的喘气，心脏砰砰砰鼓点似的跳动。

　　“阿泽，你咋了？”

　　冯兰兰特意早起，打算过来给陈泽把尿盆子倒了，一进来就看到他受惊吓的样子。

　　走过去帮陈泽把外套披上，“做噩梦了？”

　　“没，没事，刚才枕头边有个蝎子，吓我一跳。”

　　“啊！”

　　冯兰兰连忙往后退几步，害怕的问：“哪里，蝎子在哪里？”

　　“被我弹飞了，估计跑了都。”

　　陈泽找个借口糊弄过去，复杂的经历让他心态调整的很快。

　　穿好衣服，他开始“复健”，简单的几套动作，虽然没有音乐，但能让人心平气和。

　　老套的太极拳，是他跟一位大师学的。

　　冯梅梅做好饭，见陈泽还在练，奇怪的姿势看着有模有样的。

　　“阿泽，别练了，洗洗手吃饭。”

　　“来了！”陈泽应声回屋吃饭，没人询问陈泽打的是什么拳，更没人问是哪儿学的。

　　这玩意在村里人看来是不务正业，正经人是不会关注的。

　　出发的时候天还没亮。

　　将食物，水，放进背篓，冯梅梅检查猎枪、子弹，夹子……

　　确定无误后陈泽背起背篓，冯梅梅跟在背后出门。

　　“阿泽，上山多听我姐的，她经验丰富！不要逞能知道吗？”

　　冯兰兰目送走两人，将大门插好，赶早到后院收拾收拾小菜园。

　　虽说是生产队模式，不允许搞个人经济，但在瓦窑村，只要你别太过分，种一点点自己吃，只要没人举报，万事大吉。

　　陈泽寻思着后窑科去过几回了，上次大哥去才套了三只。

　　野生动物也很聪明的，不可能一个劲的送命。

　　这次要是还去的话，运气好一只兔子，十个野鸡蛋。

　　运气差连个蛋都没有，他不想空手而归。

　　陈泽停下步伐，扭头看向冯梅梅，一身打扮很飒。

　　背着枪，挎着弯刀，缠起来的束脚，一双绣着花的老布鞋。

　　“梅梅姐，今天去老虎粱，我怕后窑科白跑一天，咱不能老猪婆逮住萝卜窖，一下把生态圈搞崩了，就没下一次了。”

　　冯梅梅不知道什么叫生态圈，她知道啥叫老猪婆逮住萝卜窖，就是可劲造的意思。

　　“阿泽去过老虎梁？”

　　“没，我没去过，听队长说老虎梁有老虎，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哼~哈”

　　冯梅梅轻笑，撩了下头发走在前头带路，“老一辈说老虎梁有老虎，可我去过五六次，没见过。”

　　“我爸说是真的，李安爷的腿就是老虎咬断了，说后来队上组织打猎队，老虎都给打跑了。”

　　“靠，还真有啊！我一直以为老李头吹牛呢。”陈泽惊讶的回答。

　　李安以前也是冯家打猎队的，和冯梅梅爷爷是一辈的。

　　退隐多年，他家也有猎枪，好多年没人用罢了。

　　“阿泽，李传你见过没？”冯梅梅突然问道。

　　“传哥儿？肯定认识呀，咱村小头头，年轻人都听他的。”

　　陈泽夸赞的说，李传，李安的孙子，长的人高马的，平时没什么爱好，就喜欢以多欺少，拉帮结派。

　　和他完全不是一个圈子的，他曾经也想成为李传那样的人，被朋友拉拢和吹捧。

　　冯梅梅却不赞同陈泽的观点，她摇了摇头：“听他的？还不是家里有两毛线，瞎逞能哩。”

　　“不过有一说一，我和李传是同辈，他的枪法很好，你要是能把他拉进来，打猎事半功倍。”

　　“拉他？这恐怕有点难吧。”陈泽有些迟疑的说。

　　冯梅梅摇摇头说道：“难倒是不难，我能把人叫来，能不能留住就看你的本事了。”

　　留他？

　　老实说他真不知道李传还会打枪，他一直以为李传只会打架。

　　记得后来包产到户，能搞个人经济。

　　李传第一时间出去混社会了，混了两年回村，穿红戴绿，还骑了一辆摩托回来。

　　没潇洒几天，就被派出所带走了。

　　是个倒霉的孩子，是个好面的年轻人。

　　陈泽想到这就有了主意：“既然梅梅姐推荐了，晚上你叫到咱屋，我和他聊聊。”

　　“行，李传人不坏的，我看着他长大的，就是太好面了。”

　　冯梅梅多提了一嘴，眼神中有些怀念。

　　当初招上门女婿，他家第一个找的就是李传。

　　结果显而易见，老李家不同意，即便是有四兄弟，李家也不同意招出去。

　　陈泽看着梅梅姐的侧颜，有一些成熟的惊艳，她的眼神从怀恋变得释然。

　　“拉不来也没关系，我不比他差的。”

　　“我知道，梅梅姐那年打回来一只羊鹿子，很大很大一只，我现在都记得。”

　　陈泽肯定的说，证明冯梅梅在他心里很厉害。

　　“两年没摸过猎枪，不知道还剩几分水准，希望不拖阿泽后腿。”

　　“哪里话，我连进山的路都找不见，要说拖后腿也是我。”

　　冯梅梅专门扭头看了一眼能说会道的妹夫一米七五，骨架大，肩膀宽，虽然没几块肉，但看着很可靠。

　　以前他有点软弱，现在变得要强很多，可能是因为兰兰？

　　挺好的。

　　沿着下沟路一路蜿蜒，老虎粱由三道沟组成，每个沟有一条窄窄的交汇处，所以梁就是这么来的。

　　陈泽背着背篓走了1个小时，状态微喘，冯梅梅跟没事人一样，她习惯这强度。

　　下到沟底。

　　两人坐在石头上休息，这会天终于大亮，一些小动物开始出门觅食。

　　“哼~哼~”

　　“擦啦~擦啦~”

　　两人刚喝两口水，没来得及讲话，一阵动静传来。

　　冯梅梅比画着简单的手语，意思是，小心观察。

　　陈泽轻手轻脚的放下水壶，端起猎枪朝音源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