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当然买啦！小舟，先给俺来十斤粗粮，白糖也来个三两……”

　　王婶连忙说道，生怕自己落后，一边说着一边往前挤。

　　“凭啥你先买？小舟，俺们可是亲戚……”

　　李婶一听不乐意了，立马跳出来质疑。

　　双手抱在胸前，脸上写满了不满。

　　场面瞬间又乱了套，像捅了马蜂窝似的。

　　众人七嘴八舌，互不相让。

　　谁都想先买到自己需要的东西。

　　一时间，屋子里乱成一团。

　　江舟嘴角微微抽搐，这下算是彻底明白了。

　　为啥那么多代销店都干不下去。

　　就这乱糟糟、吵翻天的场面，谁能扛得住啊！

　　大头他娘一看这情况，双手往腰间一叉，腰板挺得笔直，站到江舟身边，扯着大嗓门吼道：

　　“吵吵什么吵！你们再这么闹，都别来俺家了！一天天的，就知道瞎嚷嚷，烦死个人！”

　　她性格直爽，容不得别人在她家里撒野，此刻满脸怒容，那气势，仿佛能把人吃了。

　　“大头他娘，这事儿跟你有啥关系？你凭啥对我们指手画脚、吆五喝六的？”

　　“就是就是！”

　　有几个村妇立马不乐意了，扯着嗓子反驳。

　　老婶子一听，气得脸都红了，直跺脚，“咚咚咚”跑到门后，抄起那根磨得有些光滑的扁担，眼睛一瞪，大声吼道：

　　“这里是俺家，谁要是再吵，别怪俺不客气，直接给我滚出去！

　　要买东西，就好好说话，别跟老娘整这些没用的！红星他娘，你先买。”

　　她平日里和善，但发起火来，那也是不好惹的。

　　此刻手里紧紧握着扁担。

　　“凭啥啊！”

　　有人还是不服气，小声嘟囔着，满脸的不情愿，眼睛里还带着一丝委屈。

　　“你给我滚出去，俺家不欢迎你！”

　　老婶子说着，真的抄起扁担作势要砸。

　　那架势，仿佛下一秒就要打过去。

　　吓得那几个村妇往后退了几步，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

　　“老花婆，你还来真的啊！”

　　一时间，鸡飞狗跳，乱成了一锅粥。

　　不过好在，在老婶子这股子泼辣劲儿和扁担的“威慑”下，场面总算被控制住了。

　　江舟这次带回来的货物挺齐全。

　　油盐酱醋这些日常必备的。

　　眨眼间就被抢购一空。

　　油盐酱醋能放得住，婶子们也不怕放坏。

　　所以是有多少要多少。

　　抢购的时候那叫一个疯狂。

　　粗粮实行限额出售。

　　每家最多十斤，还不用粮票。

　　白米四毛一斤，不过得凭粮票购买。

　　老婶子紧紧盯着这群村妇，眼睛瞪得像铜铃，但凡有人想偷偷尝一口白糖，她立马冲过去，拿起扁担就作势要砸。

　　要知道。

　　大头跟她说了，以后就跟着江舟干。

　　不仅吃上了供销社的公家饭，每个月有二十块钱。

　　忙的时候，每天还有五毛钱补贴呢。

　　这么好的工作，她自然得帮大头把这事儿牢牢守住，绝不能出半点岔子。

　　她心里清楚，这可是关乎儿子未来的大事。

　　眼睛时刻盯着那些村妇，不放过任何一个小动作。

　　在老婶子的“保驾护航”下，仅仅半个小时，货物就卖出去一大半。

　　不过剩下的香烟、水果糖之类的，还剩不少。

　　“婶子，要不，你去村委会找那些知青，让他们教教你识字？”

　　江舟看着老婶子这干脆利落的劲儿，觉得她特别适合代销店售货员的活儿。

　　心里暗自盘算着。

　　“识字？小舟，你可别拿婶子寻开心了。婶子都这把年纪了，还识啥字呀！”

　　老婶子哈哈大笑着，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花。

　　她觉得识字这事儿，离自己太遥远了。

　　边笑边摆手，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婶子，你只要识些简单的字就行。等我把代销店开起来，你来当售货员，一个月五块钱，咋样？”

　　江舟耐心地劝说着。

　　还伸出五根手指晃了晃。

　　试图让老婶子更直观地感受到这份收入的吸引力。

　　代销店售货员？

　　老婶子眼睛一亮，这是不是也算吃上公家饭了？

　　她心里犯起了嘀咕，既兴奋又有些犹豫，脸上露出纠结的神情。

　　一方面，她对这份工作充满了期待。

　　觉得能帮上儿子和江舟的忙，还能有一份收入；

　　另一方面，她又担心自己年纪大了，学不会识字，做不好这份工作。

　　“那能成吗？”老婶子有些犹豫，小声问道。

　　她担心自己做不好，辜负了江舟的信任，声音也比平时小了许多。

　　“这有什么不能成的！”

　　江舟笑道，“婶子，等会儿，你拿些吃食过去，那些知青保证把你当祖宗一样供着，更别说教你识字了。”

　　他拍着胸脯保证。

　　“成，等会儿，俺就去试试。对了，小舟，你代销店啥时候开啊？”

　　老婶子心动了，连忙问道。

　　“等开春吧。到时候，我问村里，把村口牛棚租下来，修葺一下，当作门店。”

　　江舟有条不紊地规划着。

　　跟老婶子聊了一会儿，江舟揣着一块狼肉烙饼，离开了大头家。

　　走着走着，他总感觉背后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心里泛起一丝警觉。

　　皱着眉，江舟突然拐进旁边的弄堂，背靠在墙上，屏住呼吸，静静地等着。

　　几秒钟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你是？”

　　江舟侧身紧贴着墙，双眼紧紧盯着那个追进巷子的女人，眼神里满是疑惑与警惕。

　　下意识地，他的手慢慢摸向腰间，那里藏着一把他出门时总带着的小刀。

　　来的女人穿着一件打满补丁的花格子棉袄，上面的油垢污渍积得很深，一看就穿了很久。

　　她的脸蛋被冻疮爬满，红一块紫一块。

　　脚下是一双破旧的棉鞋，鞋面上还沾着融化的雪水。

　　每走一步，都发出“噗嗤噗嗤”的声响。

　　赵雅娟猛地看到站在拐弯处的江舟，像是被吓了一跳，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她的脑袋迅速低下去，声音小得如同蚊子嗡嗡叫：

　　“我、我叫赵雅娟，是六年前来你们这儿的知青。”

　　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也不知是被这冰天雪地的寒冷冻的。

　　还是因为面对江舟太过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