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一位穿着白褂子的护士，正托着脸蛋，打着瞌睡。

　　“叩叩叩！”

　　江舟伸手敲了敲台子。

　　小护士“唰”地一下站了起来，本能地抬手揉了揉眼睛，道：

　　“同志，你是来看病嘛？”

　　江舟差点笑出声来。

　　这小护士的问题，很“业余”啊。

　　大晚上来医院，不是看病，难道来借宿啊？

　　不过再一琢磨，自己也挺荒唐，居然跑医院来借宿。

　　他嘴角一勾，露出招牌式的亲和笑容，和声说道：

　　“同志，我们不是来看病的。实在是出门走得太急，一分钱都没带，住不了招待所，只能来您这儿凑合一晚，给您添麻烦了。”

　　江舟打小这礼貌劲儿在村里是出了名的。

　　小护士一听，原本紧绷的神情瞬间放松，轻轻笑了笑，眼里满是好奇。

　　“你们可真有意思，出门连钱都不带。对了，你们从哪儿来的呀？”

　　说着，手脚麻利地拿出一个白瓷杯，提起热水壶，给江舟倒了一杯热水，递过去说：

　　“先喝点热水暖暖身子，这天儿，冷得人骨头缝里都打颤。”

　　这小护士看着年纪不大，做事却很周到。

　　一看就是心善的姑娘。

　　“我们是上叶村的。”

　　江舟双手接过白瓷杯，暖着手。

　　“上叶村，我去过！你们那儿漫山遍野都是苹果树，一到秋天，红彤彤的苹果挂满枝头，看着就让人欢喜，对吧？”

　　小护士兴致勃勃地回忆着，眼睛里闪烁着光芒。

　　“对对对！”

　　江舟一听，来了兴致，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露出一口大白牙：

　　“您还记得呐！一到收获季，漫山遍野都是果香，村里男女老少都忙着摘果子。”

　　江舟说起自己的村子，眼里满是自豪。

　　兴许是一个人值班太寂寞，小护士打开了话匣子，跟江舟聊了起来：

　　“那你来兰县，是卖苹果的？”

　　“不是，这时候哪有苹果呀。”

　　江舟扭头看了看坐在输液室外边板凳上，局促不安的江大头，接着说，

　　“我们弄了些黄精，想卖点钱，再去供销社买点粗粮啥的。

　　今年这场雪下得太猛，家家户户存粮都快见底了。”

　　江舟一说起村里的难处，神色里满是担忧。

　　他这人向来把村里的事儿放在心上。

　　“今年确实冷！”

　　小护士深有同感地点点头，眼珠子滴溜一转，像个狡黠的小狐狸：

　　“你是打算去供销社卖黄精吧？”

　　“嗯！”江舟应了一声，心里琢磨着，这小护士还挺机灵。

　　“供销社的赵主任，就住在三楼。要不，你去问问？”

　　江舟挑了挑眉，浓眉下的眼睛闪过一丝犹豫，心里犯起了嘀咕：

　　没人引荐，就这么冒冒失失地去见供销社主任。

　　别到时候事儿没办成，还起了反作用。

　　江舟做事向来谨慎。

　　这种没把握的事儿，他得好好掂量掂量。

　　小护士瞧出了江舟的顾虑，解释道：

　　“赵主任跟别的领导不一样，他住院是因为去葛洪村送粮时冻着了。赵主任可是个实实在在的好领导。”

　　小护士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接着说，

　　“现在才六点四十五，赵主任肯定还没睡，你去试试呗！”

　　小护士一脸真诚。

　　“这样啊！”

　　江舟琢磨了一下，要是赵主任真像小护士说的那样，倒不妨去碰碰运气。

　　“同志，要是这事儿成了，我请你吃饭！”

　　江舟向来豪爽，说请客就绝不食言。

　　“行啊！”小护士脆生生地应道，脸上洋溢着笑容。

　　江舟捧着白瓷杯，朝江大头走去。

　　江大头见江舟过来，赶忙站起身，偷偷瞄了眼小护士，压低声音问：

　　“小舟，你跟那个护士同志认识？”

　　江大头这人有点憨，对啥事儿都好奇。

　　“不认识！”江舟笑着回答。

　　“那你咋就能跟她聊起来？”江大头瞪大了眼睛，满脸疑惑。

　　“咋就不能聊了？”

　　江舟笑着把白瓷杯递给江大头，

　　“你在这儿等着，我去三楼看看！”

　　江大头心里愈发好奇。

　　小舟去医院三楼干啥呢？

　　不过，他也没多问，他向来信任江舟。

　　江舟提起装黄精的麻袋，转身朝楼梯走去。

　　小护士见江舟要去三楼，急忙走出台子，跑过去叮嘱：

　　“赵主任住在 306病房。他要是问起来，你是怎么找到他的，可别说我告诉你的。”

　　小护士一脸紧张。

　　“晓得、晓得！”江舟应道，心里觉得这小护士挺可爱。

　　三楼，306病房。

　　病房里摆着四张病床，每张病床都有帘子遮着。

　　这会儿，病房里前三个病床都空着，只有最后一张病床被帘子挡着。

　　“叩叩叩！”江舟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

　　病房里传出一道浑厚的声音。

　　江舟推开门，缓缓朝最后一张病床走去。

　　“你是？”

　　背靠在病床上的赵主任，肩上披着灰褐色中山装，戴着黑框眼镜，被子上摊着报纸。

　　“赵主任你好，我叫江舟，来自上叶村！”

　　江舟先自我介绍，接着说，

　　“赵主任，我来医院找您，确实挺唐突的……”

　　江舟说话间，眼神里透着尊敬，他对为百姓做事的领导打心底里敬重。

　　赵主任笑着打断江舟的话：

　　“都是为人民服务，哪有什么唐突不唐突的。小同志，你挑重点说，为啥大晚上来医院找我。”

　　赵主任说话爽朗，透着一股干练劲儿。

　　“赵主任，我想问问，供销社收不收黄精？都是晒干的黄精！”

　　赵主任看着江舟放在地上的麻袋，皱了皱眉：

　　“现在大雪封道，你为啥不等雪化了，再来县里卖黄精？”

　　江舟苦笑着解释：

　　“赵主任，我们也是没办法啊。今年大雪封山，家家户户的存粮都快吃完了。

　　前段时间，积雪不厚，我们还能进山打猎。可现在，山里的积雪比人还高……”

　　江舟语气里满是无奈。

　　“哎！”

　　听完江舟的解释，赵主任轻轻叹了口气，

　　“小同志，你们的难处，我们都清楚。你们要相信，再大的困难，只要咱们齐心协力，都能克服……”

　　赵主任话语里满是鼓励。

　　江舟乖乖听着赵主任的一番话，心里想着，当领导的，就是爱“讲话”。

　　他脸上装出一副激动的样子，像是被赵主任的话深深鼓舞了。

　　其实江舟心里有数。

　　自己得顺着领导的话，把事儿办成才是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