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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青年十八

闯荡1983 墨落皇朝 5503 2025-02-14 13:11

  “你也是,厂里这些混小子、盲流子,你爹、你二叔都管不了,显你能了,你去管他们?”

  见老秦头子出了院门,孙腊梅这才象征性的在小儿子裤腿上拍打了两下。

  她倒是不怕儿子去管闲事。

  她怕的是儿子去管寡妇家的闲事。

  半大小子、带孩子的浪荡小寡妇凑在一起准没好事儿。

  “娘,饿了,先吃饭,不然就不赶趟了。”

  知道老娘担忧的是什么,没往这处用心的秦达,就不想让老娘瞎想了。

  “不是娘说你……”

  “你孙家二嫂子上茅房,你去凑的什么热闹?”

  “万一被人赖上,说不清道不明……”

  “起来!赶紧吃了饭换衣裳。”

  见小儿子有些不当回事儿,孙腊梅再次拍了下他的裤腿。

  煤矿家属区虽说没有村屯里那么多的糟烂事儿,但正经抖落一下,糟烂玩意儿也是不少。

  孙家男人活着前儿也不是什么好老爷们。

  摸鱼淹死在了水泡子里,不仅给矿上抹了黑,还剩下一个小寡妇拉扯俩丫头。

  按着前几年的光景,那小寡妇不浪荡也活不下去。

  过日子是钱的事儿。

  但也不全是钱的事儿。

  家里没了顶门立户的梁柱子,日子再过也是难过。

  “娘,我啥时候凑过这热闹?”

  “就是昨儿下晌打茅房前面路过,遇上王家那俩小犊子调戏孙家二嫂子。”

  “要不是孙家那俩丫头在,我也不能下狠手。”

  虽说知道有些事儿越描越黑,但家教如此,秦达有必要解释一下。

  老娘称呼他为‘三小子’,但他在秦家可不是行三。

  上头除了俩哥哥还有俩姐姐,他正经是老五,只是在秦家儿子里排第三。

  祖籍胶东的老秦家虽说不是什么书香门第,但也是忠厚传家。

  如果真是秦达调戏了孙家寡妇。

  半大老头秦茂业,大概率会拿着报废的凿岩机铁钎子招呼他。

  忠厚传家,现在还是极好的品质之一。

  不仅可以在家属区站的住脚,在周围的十里八村也一样站的住。

  但凡不是跟钱有关的矛盾。

  凭着‘忠厚仁义’四个字,现在都能说得上话,而且说出去的话还有相当的份量。

  给老娘解释过之后。

  秦达起身走到灶台前。

  蓝花海碗里装的是泛着油光的大碴粥。

  柳条浅子里盛的是带着嘎嘣的贴饼子。

  酱褐色的小碗里则是淋了荤油的蒸咸菜。

  “娘,带嘎嘣的饼子给我嫂子留着,我吃蒸的饼子。”

  看着柳条浅子里的五张呼饼子,秦达不禁双眼泛酸。

  倒不是因为日子过的不好,而是想起了待他很好的大嫂。

  大嫂肠胃不好,喜欢吃糊香的干粮。

  可在整个八十年代,家里的呼饼子大多被秦达吃了。

  将来的大嫂却会因为胃癌故去。

  按秦家的工资水平,外加东北林区肥沃的黑土地。

  秦家在八三年虽说不能顿顿吃大馒头,但一年吃个二百天还是没问题的。

  老秦头是双林矿主管生产的副矿长。

  秦达的大哥秦胜是电工组组长。

  大嫂王丽萍是出纳。

  二哥秦强参军在部队。

  两个姐姐也已经嫁人。

  老娘孙腊梅则是在家操持家务。

  除了三个人的工资收入,矿上还给家属区弄了一片临时耕地。

  家家户户都有五六亩地可以打粮,因此双林矿职工的日子现在过的也委实不错。

  秦家几个人的收入加在一起,每个月净剩两百是没问题的。

  但秦老大、宋老二、王老三兄弟,转业之前在战场上欠了人命债。

  就因为这份人命债,三家绑一起,一年下来也剩不下一千块钱。

  “算你还有点良心,这是要打上干活了,懂道理了。”

  使胳膊肘子怼了一下小儿子,孙腊梅也不吝啬夸奖懂道理的三小子。

  看着秦达叮咣五四将吃的一扫而空,她就更高兴了。

  人是铁饭是钢。

  干多累的活儿,就有多大的肚量。

  能吃才能干,这样的儿子怎么能不讨老娘的欢心?

  吃了饭,换上老秦头满是补丁的工作服,秦达这才拎着爷俩的干粮袋子走出了干净整洁的红砖小院。

  “三小子,婶子家里蒸的大馒头,进屋吃俩再去上班。”

  秦达刚出自家小院,就被隔壁小院忙活的婶子给看到了。

  “婶子,在家吃了六个大饼子,吃不下去了。”

  婉拒了隔壁婶子的好意,秦达家对面的马嫂子又来凑了热闹。

  “那到嫂子家喝碗面条汤溜缝,嫂子下的手擀面。”

  “马嫂子,真的吃不下去了……”

  刚刚走出家门,秦达就感受到了家属区的热烈氛围。

  这可不是假客气,而是真真切切的情谊。

  “秦婶子,你家我三兄弟真是越长越魁梧了,这大个,今年十八了吧?该说亲了吧?”

  出门送儿子上工的孙腊梅听到马家媳妇对儿子的夸奖,脸上却没露出该有的笑意,而是开口怼道:

  “小马家的,你快别骚了啦……”

  “他老宋二叔家的二闺女,不是在京城上大学吗?”

  “他老宋二叔说了,我家二小子不回来,就让二丫头嫁三小子……”

  说完,孙腊梅也不跟邻居们嚼舌根子,转身昂首回屋。

  老秦头把兄弟三人,也是正经的一世人三兄弟。

  不仅彼此拜了把子,儿女间的婚配也是乱糟糟的不像样。

  秦家老大的媳妇是老三王五七家的大闺女。

  秦家的两个闺女,分别嫁给了宋家跟王家。

  三个半大老头彼此称兄道弟,三家的老婆子就是互为亲家了。

  这倒也不是三兄弟胡闹。

  只是因为持续十年的洪流,也一样影响到了兴安岭的林业小城。

  那时候真就是人多力量大。

  三兄弟间既有把兄弟的义气,也有互为姻亲的亲情羁绊,因此才能安然无事的走到今天。

  只是随着洪流退去,三家孩子的心也活泛了。

  秦家老二不愿娶宋家的二闺女,因此参军跑了,宋鬼子也就惦记上了秦家的三小子秦达。

  至于子女同意与否,那就不关老哥仨什么事儿了。

  无非有哥哥姐姐们珠玉在前,三家儿女的日子过的那是相当红火顺心。

  这时候的秦达还不知道他跟二叔家的虎妞二姐被惦记上了。

  上辈子的今天,就是秦老大、宋老二倒大霉的日子。

  俩兄弟倒了大霉,矿长白福先就此上位,控制了双林矿的话语权。

  之后就是对两家的不断打压。

  有这么个坏人在,再好的日子也没得过。

  拎着干粮袋。

  肩上搭着粘满红色补丁的黑色高腰水靴。

  秦达一路上也都在跟家属区的妇女们打着招呼。

  为什么只有妇女跟他打招呼,这也是有原因的。

  煤矿职工吃的是阳间饭,干的是阴间活,在家的时候,哪一个都是大爷。

  早起做饭这种营生,没有哪个矿上的爷们会去干。

  偶尔干几次没什么。

  真要是上班挖矿,回家还给媳妇做饭,那就没法混了。

  这样的人在哪也是被欺负的材料。

  除了这个时间段里外忙活的都是妇女,还有一点就是秦达在家属区的人缘也确实不错。

  他这个被双林矿书记宋成默许,副矿长秦茂业鼓动,自封的民兵队长。

  虽说打过家属区大半人家的孩子,但他打人的时候从来有理有据。

  不做坏事不挨打,就是秦达的规矩。

  而且从十一岁开始,秦达在煤矿跟林区的混合家属区,就没遇见过对手。

  早些年他虽说没有学过黑龙十八手,但他自小跟三叔王五七学的却是正经经过实战的捕俘拳跟匕首操。

  自从十六岁那年学了黑省武警编纂的黑龙十八手。

  两年来,他也从没在群战中吃过一点亏。

  独自成立民兵巡逻队,既是队长也是唯一的队员。

  没点扎实的硬功夫。

  秦达也镇不住近千户人家的家属区。

  有他在,家属区的孩子们虽说时常会挨揍,但各家的家长,也不用因为孩子犯事,回家再揍一顿。

  少出力就等于节约了粮食不是?

  因此,虽说见天打的家属区的孩子哭唧尿嚎,但秦达的人缘,尤其是在各家妇女中的人缘很不错。

  毕竟他打人从来都是有正当理由的。

  换到挨揍孩子的家里可能打的更狠,家里或许还要为此支付额外的医疗费。

  有秦达这么个净街虎镇着,各家各户的孩子不闹事、不闯祸,虽说孩子时常会被打哭,但总比被公家法办要好的多。

  因此,秦达这个半大小子,在家属区拥有相当好的群众基础。

  一路嘻嘻哈哈打着招呼,秦达很快就看到跪在孙家门口哼哼唧唧的王家两个小犊子。

  这年月本就风气不开。

  有些事儿不怕去做,就怕传的沸沸扬扬。

  王家俩小子扒了孙家二嫂子的茅楼,并当面调戏。

  经那些个嘴欠的宣扬,就是孙家俩丫头厄难的开始。

  名声坏了,人生也就变成了逆旅!

  以后的孙家丫头就没能在附近村屯找着婆家。

  随着风气渐开,这俩丫头去了南方谋生,算是白瞎了一辈子。

  为这,就足够秦达给王家俩小子打断腿了。

  可现在风紧,他没道理为了踩两坨粑粑,崩自己一脸。

  “爹,到点了!”

  到了孙家门口,秦达也没理会投来感激目光的孙家二嫂子。

  只是喊了一声老秦头,准备坐着矿上的小火车去干一天的临时工。

  “孙二家的,话我已经说明白了。”

  “饶了这俩小子,王家兄弟一家给你一千五。”

  “当然了,矿上该照顾你家还是照顾你家。”

  狠狠瞪了惹事的小儿子秦达一眼,秦茂业不得不出言威胁了一下孙二寡妇。

  有些事儿就跟当年的洪流一样,不好较真。

  真毙了王家的俩小子,家属区可就要乱套了。

  “秦大爷,用不着那么多!”

  “我……”

  “唉……”

  被副矿长秦茂业威胁过的孙家小寡妇,哪会在意这个?

  王家两兄弟,一家一千五,这可不是什么小钱。

  对许多人家而言,这就是一辈子的积蓄。

  想到两笔大钱就是因为秦家父子而来,小寡妇就不自觉的抿着嘴撩动发梢,展现了一下她的条形身姿。

  面对这样的孙二媳妇,秦茂业转头就走。

  如果不是因为孙二家的俩丫头,家属区绝对容不下这浪荡的小寡妇。

  虽说离着九三年结束票证制还有十年时间,但随着粮食供应的增加。

  八三年的今天。

  往昔的邻里情谊,也在随着票证制的崩塌而慢慢散失。

  对秦茂业来说,这里面就有小寡妇的一笔账在。

  工友们的活儿累,他也理解。

  但解乏的方式千种万种,唯独不该有的就是带孩子的小寡妇。

  早几年,王家俩小子这一跪也就够意思了。

  现在么,跪了不再加点钱,这事儿在孙二媳妇这就不会轻易让他们过关。

  当然,只给钱不跪也成,但这不符合老秦头一贯奉行的道理。

  父子俩过了孙家小院,到了王家两兄弟并排的院子附近。

  秦茂业给了秦达一脚,这事儿在秦家就算是揭了过去。

  可父子俩身后,双林人自己挖煤烧制红砖砌成的四九大墙,林场里最好的红松做成的双层玻璃门窗,也挡不住王家两个媳妇的怨气。

  一阵阵女声的谩骂,以及隐隐约约男声的劝解,伴随着父子两人一直到了简易的火车道前。

  “爹,就冲王家俩娘们追着骂咱这事儿,你就该让孙家二嫂子把事儿捅派出所去,这特么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见小儿子秦达还要找后账,秦茂业眉头一拧斥道:

  “小犊子,王家的两个孩子只是欠了教养,罪不至死,你给人出主意弄死了,到时候人们只会说咱们父子心狠手毒,而不是孙二媳妇得理不饶人。”

  老秦头的心存善念,秦达却嗤之以鼻,但愿两个王家赔了一笔大钱之后,会好好管教那俩小瘪犊子,不然还不如现在就毙了呢!

  等到老秦头年老体衰之时,王家俩小瘪犊子在家属区当街暴打王家俩夫妻的时候,那时候有法约束,秦达也教训不了他们。

  王家俩娘们再这么惯着两个小瘪犊子,那等着他们的就是十几年后实在刮不出油水了,一个个冻饿病羸而死。

  那时候,就看老秦头怎么说了,但秦达却知道心里再愤怒,也得依法旁观。

  等父子俩搭上运煤的小火车,秦茂业才叹了一口气,沉声说道:

  “老老实实的跟着我干几天,再过些年,你就该接你老子的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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