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懂了。但她既然是病人，不会影响工作吗？”
“不会。除了程度很轻外，最主要的是，她的那种虚拟人格，也就是患妄想症的人格只对我展示，而且也只是偶尔。”
“同时，一定是你给她保了密。”
“算你聪明！但现在你也有保密义务了。”
“如果我不遵守呢？”
“那我把你诊断为妄想症，看看世人到底相信谁？”陈思故意装出一副吓人的表情。
“好吓人！”红影也装出一副吓坏了的表情。“说实在的，你向我透露了清丽的情况，这是不是违反了医生的职业道德？”
陈思略一沉吟，“一来清丽并不算我的正式病人，她也没有正式让我看病，这些全都是我观察得来的结论；二来嘛，我们现在正在寻找真相，而你现在是我唯一的助手，就算是病人隐私，也是事急从权。”
红影本来也只是随便说说，没想到陈思这么顶真，但听到自己是他的“唯一的助手”，又觉得心里特别地受用。“现在知道我是真心帮你的吧！”
“我从没有怀疑你的真心，只是怕你陷入麻烦！”陈思挤出一个笑脸，心里却隐隐掠过一丝不安，这麻烦恐怕也是自己的，但眼前自己这等处境，也顾不得这些了。
“陷都陷了，还有什么好怕的！”红影吃吃地笑着。“对了，你说清丽幻想着还有一对青年男女参加你们的活动，他们都是些谁？”
“他们都是她想像出来的，总是说，我们跟那两个‘神仙’当年经常性地参加活动，并有十年、二十年的约定纪念日。三天前就是二十年的约定纪念日。”
“你从来不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假的吗？”
“一开始，我也试图纠正她。但她却坚定地认为我在骗她。”
“你骗她有什么好处呢？”
“是啊，我也这样说。她却回答，虽然我是好意，但要想让她忘了那些事情，却是做不到的，她宁肯痛苦也要保留那些甜蜜的回忆。”
“那两个她想像出来的‘神仙’是什么样的人？”
“我没有多问细节，因为怕加重她的幻想症。不过那个男的，似乎有我认识的人的影子。”
“是谁？”
“反正说了你也不认识！”陈思叹了一口气。
“说说看嘛！也许我这个局外人比你看得更清楚。”
“他不在我们单位！”陈思摇了摇头，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不过话说回来，清丽反复唠叨着，有时候我简直也要将信将疑了，甚至曾在做梦中出现她所说的场景。”
“哦，梦中出现的那两个‘神仙’长什么样子？”红影好奇地问。
“没有清晰的样子！”
“那还做什么梦？！”
“做梦是能自己控制的吗？！”陈思笑了笑。“正因为清丽说的事情是子乌虚有的，所以也不可能有清晰的样子。”
“对了，清丽幻想的那个女‘神仙’会不会就是你老婆？”红影一本正经地问。
“哦！”陈思没料到她会这样说，这一点之前他从没有想过，略一思索，摇了摇头，“不会的，她似乎对那两个幻想出来的人没有敌意。我看到的只是些惆怅的‘回忆’。而她对我老婆，就算没有敌意，也绝不会有好感的。”
“谁知道呢？也许她只是对虚构的男的有好感，而对那个女的却视若情敌！”红影突发奇想。
“你的想像力也真够丰富的！”陈思微微一笑。“就算是这样，那个虚构女也不可能是我老婆，因为，早在我与她都没见过柳若水的时候，她已经就有这种幻想了。”
“你跟柳若水什么时候谈恋爱的？”
“那是与清丽两人来这儿拍照之后的三年，她那时刚分配到三院工作。”
“这样说来，你和清丽分手已经三年了，照理来说柳若水跟这事完全没有关系。”
“你别用‘分手’两字，因为我们其实从头到尾都不是恋爱关系，甚至以前我对她有种莫名其妙的憎恶感，最近一二年似乎因为同情她的处境，那种负面感觉才慢慢地消失了。”
“从头到尾都不是恋爱关系？！这个谎扯得太大，谁信啊？！”
“你不信我也没办法，反正我对你说了真话，而且似乎从没有告诉过别人。”陈思笑了笑，突然觉得有点奇怪，怎么自己对她说了这么多，说起来今天之前并无深交。
“冲着这句话，就算你说谎我也当真了！”红影心里非常受用。“那个清丽后来没有结婚么？”
“这倒也不是。结过一次婚，但不到一年就离了，也没有小孩。”
“什么原因离的婚？”
“性格不合吧。”
“想来也是。如果一个女人成天想着别的男人，就算是虚拟的，她老公也受不了。”
“她的妄想症是不是从那时开始的，我也不清楚。”
“就算还没有发展到妄想症，只要心思不对了，她老公肯定能感觉得出来。”红影冷笑。“对了，她那时的老公也是医院的？”
“不是，是一家企业的白领。要是同在一家医院里，离婚后就更加尴尬了。”
“我猜清丽离婚后，有意无意地时常找你，而你身处其中还未自觉，其实早已经擦出危险的火花了。这一定是你跟你老婆关系恶化的导火索。”
“别瞎猜八猜！”
“不是吗？！”
陈思不再接口，背靠墙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重重地吐了出来。周遭鸣虫啾啾，秋凉如水，一如二十年前与清丽一道坐在这里的情景。那天，他与清丽是黄昏时分到这山上来的，在下面不远的石阶上拍了照，然后一路走到这里，坐着聊天直至深夜。他清楚地记得，他们不是在谈恋爱。那天下午隔壁寝室的清丽，走进他的寝室问他能不能陪她到外面“透透气”。他颇感惊讶，还没等他发问，她向他解释自己心情不好，需要找人倾诉，而他作为精神科医生兼隔壁室友正是最好不过的理由。他无法推却，只得作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