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

　　地下城的军功排名发生了变化。

　　从一定意义上讲，地下城的局面发生了质的改变。

　　影弥芬坐在了贺斩疾的旁边，叹道：“这三个人一定是疯了。”

　　“嫉妒了？”

　　贺斩疾微笑，像是在调侃一个不懂事的后辈。

　　“要说嫉妒还不至于，能卸下这份沉重的担子，贺大人，您会高兴的。”

　　“你呢？”

　　“我不知道。您说了，21天之后，云银城的地下城将会全军覆没，现在，地下城暂时安全了。”

　　“这确实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军功排名。

　　三天前是这个：

　　①咸峻（673）

　　②蓬子恒（213）

　　③巴锦程（103）

　　④邬星野（97）

　　现在是这个：

　　①皇热（36187）

　　②紫无饥（9527）

　　③凌庭薇（2478）

　　④咸峻（673）

　　⑤蓬子恒（213）

　　⑥巴锦程（103）

　　⑦邬星野（97）

　　对于地下城而言，这个战绩太恐怖了！

　　说难听点，这新生的三尊大佛不是云银城地下城能容纳得下的。

　　皇热，一天之内，杀出了上万的战绩！

　　从理论上讲，也是从法理上讲，皇热现在可以正式担任地下正规军的总指挥。

　　这战绩排名，三名之外的成员几乎不动。

　　至于皇热、紫无饥与凌庭薇三个人，现在还在不停刷新自己的战绩，军功无可争议。

　　现在，三个人已经到了“功高震主”的阶段。

　　……

　　……

　　皇热正在城外大开杀戒，影弥芬在这个时候拜访了一位老人。

　　“张伯。”影弥芬十分恭敬的点头致意。

　　所谓的张伯名为张峰霆，他是地下城军队的最高总指挥，资历颇高，威望沉重，军功显赫，乃是地下城的支柱之一。

　　张峰霆是一位古板的老人，很有气场，头发花白，七十多岁的外貌，可举手投足，充满了上位者的压迫感。

　　影弥芬看了一眼这个老人。

　　张峰霆年纪并不大，五六十岁，可容貌却是七八十岁的，正是因为常年居住在地下城，黑暗对于心神的侵蚀过于严重，故而导致早衰。

　　老人端着茶杯，看了一眼影弥芬。

　　那双苍老的眼睛像是一口古井，深不见底，就像是一潭死水，不知其中沉浸了多少骸骨亡魂。

　　影弥芬什么也看不懂。

　　同是最高领导人，影弥芬宁可与贺斩疾待一天，不愿意与张老待一分钟。

　　贺斩疾是个青春洋溢的年轻人，张峰霆是个不苟言笑的老人。

　　若非做事严肃，张峰霆镇不住地下城几十年。

　　要说害怕，影弥芬不至于，因为她是战将。

　　张峰霆不是。

　　这个世界永远是拳头说话，修为是最为牢不可破的底气。

　　论气场，影弥芬远远不如，手段更差，她就是一个稚嫩的孩子。

　　“我要退了。”

　　影弥芬还在思考怎么张口，张峰霆已经把最终的主题定下了。

　　“为什么，张老？”

　　听着影弥芬的疑问，张老只是淡淡点了点头。

　　“听说这几天贺大人一直在教育你，不如坐下听我这老头子讲两句废话。”

　　影弥芬明白了。

　　这是贺斩疾的意思。

　　听说贺斩疾在教育她，听谁说的？

　　还不是只能听当事人说。

　　影弥芬的心里升起了一丝不满。

　　她知道贺斩疾对于那个叫皇热的年轻人多有关照，却不知道他还能威逼张老退位。

　　过分了。

　　张老笑出了声：“抱怨贺大人吓唬我这老头子？”

　　影弥芬无奈道：“张老，我在你们眼里就是这么简单的人吗？”

　　“简单点好，简单点好。一个人不简单，他是镇不住地下城的。”张老笑得更大声了。

　　对于这个小丫头，张老是看在眼里的，年纪轻轻能成为一名战将，战功卓著，给地下城的贡献不比他这把老骨头差。

　　影弥芬更为奇怪。

　　在她的记忆里，张老从没这么笑过。

　　张老示意她坐下。

　　影弥芬在他的对面坐下，腰杆挺得笔直，双手放在膝盖上，就像是一个乖乖听讲的小学生。

　　“皇热比我更适合当首领。”

　　“张老，皇热是一个毛头小子，懂什么带兵打仗，他怎么可能比您更适合当军队的首脑。”影弥芬不服气。

　　张老道：“你不如猜猜，一万军功成为大队长的法律是因何出现的？”

　　影弥芬听得一头雾水。

　　100点军功，成为小队长。

　　1000点军功，成为中队长。

　　一万军功，成为大队长。

　　地下城总共一个大队的兵力，一千人。

　　这个规定听上去是荒唐的，不合逻辑的。

　　军队要发挥战斗力，最重要的就是听从号令，讲究一个“令行禁止”，这是秩序。

　　要维持这个合理的秩序，那需要一套约定俗成得到广泛认同的晋升方案：在军队里的资历与战功，自身的实力与背景，等等等等，综合之下得出普适性的晋升方式，这才能维持威信力。

　　而所谓的军功……只要你立下功劳，能狩猎黑暗，纵使你是一个莽夫，也能当大官。

　　莽夫怎么能当指挥官？

　　这确实不符合逻辑！

　　张老叹了口气：“人呐，活在局中，奋力拼搏，苦苦挣扎，忘记了何为主次。”

　　影弥芬沉静了下去，她知道眼下讲的是地下城的真正秘密。

　　隐藏在一切背后的潜规则，命门所在。

　　影弥芬说出了一句连她自己也不敢信的话。

　　“张老，您说能获得一万军功的指挥官是主要的，军队是次要的。”

　　“没错，地下城这么多人命绑在一起，对于地下城的价值不如一个皇热，也不如一个贺斩疾！”张老目眦欲裂，那一字一句就像是从牙齿缝里蹦出的。

　　这话说出去，会引起地下城暴动的。

　　张老咬着牙，苍老的瞳孔里泛起了痛苦的神色，就像是咕嘟咕嘟的气泡从水井里冒出，泛起的是化为骸骨的同伴。

　　说出这句话，张老就像是背叛了曾经的故友，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冰冷的事实。

　　“张老，张老。”

　　影弥芬过去安慰着这个暴起的老人。

　　老人闭上了双眼，浑身微微颤抖，眼角化过了两行浊泪。

　　“娘的，地下城就像是一张揩屁股的草纸，谁愿意当这个狗屁的指挥官！”

　　“曾经的兄弟一个一个死在老子面前，我亲眼看着他们成为骸骨，亲眼看着他们成为疯子，亲眼看着他们的家属悲痛欲绝。”

　　“我恨呐，我恨自己没用。看到那个年轻人终于出现了，我甚至恨那个年轻人为什么不早点出生，早点到云银城！”

　　……

　　……

　　影弥芬找上了贺斩疾。

　　“这是真的吗？”

　　“别激动，请补充主语。你说什么真的假的？”

　　“地下城一千兵马，云银城最强的部队，他们是所谓总指挥的附庸，也可以是你的附庸。”

　　镇暗局的秘密。

　　普通门师拼死了也挣不到一万军功。

　　要获得一万军功，你必须成为一个级别的存在。

　　高等【战将】。

　　军队是高等【战将】的附庸。

　　地下城的正规军，前赴后继，日夜守卫，在生与死的边缘挣扎，价值不如一个人。

　　他们只是个替代品。

　　这就是地下城军队的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