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过藏经阁的槛窗时,刘欢正对着半张《镇宅符》发愁。昨夜山鼠啃坏的缺口处,朱砂纹路像被狗啃过的饺子边,歪歪扭扭地停在“地脉勾连“的笔锋转折处。
“这道符得补在坤位。“陈雨桐举着激光水平仪,光点在西南墙角第三块地砖上跳成红圈,“裂缝走向正好构成符头...“
瘸腿公鸡突然扑棱翅膀,金喙啄碎供桌上的粗陶碗。刘欢蹲身捡拾碎片时,发现碗底阴刻着半道符纹——那曲折的走势,竟与残符缺口严丝合缝。
“三清祖师显灵了?“少年摸出师父留下的鱼鳔胶,将碎陶片粘回地砖裂缝。胶水未干的瞬间,整座道观忽然轻微震颤,霉变的《道藏辑要》无风自动,抖落的香灰在晨光中凝成五十年前的符箓虚影。
早市开张的铜锣声捎来烟火气。
刘欢攥着拓印的残符蹲在豆腐摊前,王婶的吆喝声格外嘹亮:“青云观开光豆腐!三块钱一块,镇宅驱邪...“案板上的豆干表面浮着天然符纹,瘸腿公鸡踱过来轻啄,玛瑙纹路顿时黯淡如常。
“劳驾让让!“卖鱼的老张头推着板车挤过人群,水箱里扑腾的鲫鱼鳞片泛青。刘欢瞥见鱼鳃边的暗纹,突然想起《玄元符经》里“水官印“的描红字帖。
回山路上,陈雨桐嚼着新出的“符纹薯片“嘀咕:“直播间都说这是最新款零食包装...“她忽然噎住,包装袋上的条形码在阳光下竟投射出残缺的殄文。
子时的月光染白了残符。
刘欢按虚影提示调兑朱砂,瘸腿公鸡突然跳上香案,尾羽扫落的金粉混入墨汁。笔锋触及陶片符纹的刹那,地砖下的陶瓮发出编钟般的嗡鸣。陈雨桐举着手机录像,镜头突然捕捉到符纸腾起的青烟里,有个戴斗笠的人影正在画符。
“师父?“少年手一抖,朱砂在黄表纸上晕成血斑。那人影却转过身来——分明是年轻时的斗笠客,袖口青鳞纹身在烟霭中忽隐忽现。
瘸腿公鸡炸开颈羽长啼,尾翎扫灭烛火的瞬间,修补完整的《镇宅符》突然自燃。灰烬落在藏经阁地砖上,沿着裂缝拼出北斗阵图。刘欢摸到砖缝里的硬物,扯出半截生锈的铜钥匙——正是五十年前锁住陶瓮的“地脉钥“。
霜降日的修缮工程格外热闹。
刘欢握着铜钥匙打开东配殿密室时,陈雨桐的直播杆卡在门缝:“老铁们看这个民国保险箱...哎?怎么全是瓦当拓片?“
褪色的宣纸堆里,师父的醉后批注依稀可辨:“癸卯年惊蛰,补西南坤符,见地龙翻身...“纸页边缘粘着片鳞甲,与卖鱼摊的变异鱼鳞如出一辙。瘸腿公鸡突然焦躁地啄击墙角,喙尖撬开的墙皮后,赫然藏着道用香灰绘制的完整“安土地符“。
“原来师父早补全了!“刘欢指尖抚过符纹,地砖突然泛起温润青光。整座道观的梁柱发出细微脆响,像是陈年旧骨终于归位。陈雨桐的手机信号格满血复活,直播间弹幕刷爆:“道观自带WIFI了!“
夜雨敲打新补的瓦当时,异变悄然而至。
刘欢蹲在修复好的坤位地砖上,掌心贴着“安土地符“。地脉传来的震颤中,他“看“到五十年前的场景:师父醉醺醺地往墙缝塞陶片,斗笠客在檐角调整瓦当方位,两人脚下的青砖裂缝里,无数透明根须正悄然蠕动...
瘸腿公鸡突然跃上肩头,金喙啄向他的眉心。剧痛中天灵洞开,地脉灵气如春溪入旱地,在天漏之体内形成首道循环。陈雨桐冲进来时,正撞见少年道士周身浮着淡金符纹,手边的《玄元符经》无风翻动,停在缺失的第七卷扉页——那里不知何时多了行朱批:
“符本天成,妙手偶得。“
檐角铁马叮咚,山雾送来早市油锅的香气。刘欢望向藏经阁重归齐整的地砖,忽然明白师父当年为何总说:“修房子就是修自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