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靓仔，我这儿是不收赃物的，这东西不是你从家里偷的吧？”罗浩从柜台抽屉拿出个单框放大眼镜戴上，一边看着表上的细节，一边问道。
“哪能啊，一个远房叔叔送的见面礼，怎么，能值多少钱？”马炼看着罗浩脸上那波澜不惊的神情，心里也没底。
这堂堂庆江市的地下皇帝，总不至于带块破烂表出门吧？
“这要看你卖还是当。”罗浩拿出一个垫子，将表轻轻放上去，取下眼镜，双手交叉放在柜台上，看着马炼。
“卖，不当。”
“想卖多少？”
“……大叔，你看我这样也不像是懂这些的人，你出个价，别坑我就行。”马炼不太善于讨价还价这一套，忽然有点想念成岚。
要是那个自来熟在这儿，也不用自己多费口舌，跟这些精明商人搞勾心斗角的交易。
“行，我看靓仔你也是实诚人，我开门做生意的，多少也得赚点……给你兜个底，你这表呢叫鹦鹉螺，型号是5711，是著名钟表大师尊达为百达翡翠设计的经典款，早就停产，所以这些年价格水涨船高，目前我也不太清楚二级市场的时价是多少，得打个电话问问朋友……要不，三位先去里面坐会儿？”罗浩打开柜台旁的通道门，指指魔术玻璃后。
那里屋的小房间放着真皮沙发，烟酒茶水一应俱全，通常是迎接贵客，谈大生意的。
马炼哪懂这些，但既然对方都说到这份上，自己也不急，便领着武信和袁真宝去了里屋。
“里面啥都有，靓仔自便，我出去打个电话，马上回来。”罗浩云淡风轻拿起柜台上的手表，走出典当行。
左右看看，除了正在关店的老板们，街上空无一人。
鬼鬼祟祟拐进了典当行一旁的小巷子里，罗浩长出一口气，哆哆嗦嗦从怀里掏出香烟点上。
右手摸着表盘后面刻着的金印签名，左手从怀里掏出手机，平复了一下心情，开始给认识的业内鉴表师挨个打电话。
刚才跟马炼讲的话，他只说了一半。
而另一半是，这表盘下面有“尊达”的亲笔签名，如果没记错，这是当年尊达亲手为百达翡翠制作的三块原型表之一。
几通电话下去，做了最后的核实。
自己的鉴定水平没问题，这块表的确是真货，而表行的人脉也回馈到他靠谱的情报——五年前确实有一块尊达签名鹦鹉螺表在庆江拍卖行成交，成交价是150万美元，但不知道被谁拍走的。
“乖乖。”罗浩情不自禁的抚摸着手里的表，双眼放光。
庆江市经济发达，山清水秀交通便利又特别宜居，所以隐居在此的隐形富豪很多，干这一行的罗浩比谁都清楚。
所以会有人将这样的表当成礼物送给孩子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但从那小子的表现来看，他也确实不明白这表到底有多贵重。
五年前是150万美元。
现在拿去上拍，保底翻倍。
“嘶……呼。”罗浩猛吸一口烟，又吐出，内心做着天人交战。
他虽干这一行，收急出贱卖，但也都是赚个正常范围的差价，谈不上童叟无欺，但也从来不算是奸商。
而现在。
假装不知道这是尊达签名款的鹦鹉螺，当成普通款收，如果十天半个月没有这小子的家大人跑来闹事，自己就能挣到一笔不菲的养老费。
说不心动，那是假的。
典当行不是专门捡漏的二道贩子，会来他这里的人通常都知道自己东西的价值，因此他也很少有眼前这样利用信息差赚昧心钱的机会。
罗浩一直认为自己是个挺有职业道德的人，今天才知道，原来是面对的诱惑不够大而已。
不停摸着脖子上挂着的那盘出包浆的开光佛牌，手心已经出汗，一向信佛的罗浩被心魔困扰，犹豫非常。
咔嚓。
砰！
原本晴朗的天突然响起一道炸雷。
也将罗浩炸醒。
原来如此。
阿弥陀佛。
罗浩长出一口气，看了看手里的佛牌，虔诚的将它收进衣服里。
虽说自己的职业总是会干点处于灰色地带的事，但在商言商，离了这门生意，平时这吃斋念佛、积德行善的事他也没少干。
钱总能再赚，但这邪念一起，这么多年的修行可就全泡汤了。
如此想着，罗浩的眼神变得清澈。
就八百万吧，也算合理，这小子也不像会讨价还价的样子。
罗浩小心翼翼将表揣在兜里，掐掉香烟，准备走出巷子。
吱……
吱……
两道摩托车紧急刹车声在巷外响起。
罗浩眼皮一跳，眉头一皱，小心翼翼的探出半个头查看情况。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五年前那用自制枪械抢劫金店的悍匪陈江，穿着一身黑色皮衣，已经停好摩托车，正在手舞足蹈，好似跟另外一个同样穿着黑色皮衣的壮汉介绍着罗浩的店。
而那壮汉也十分眼熟，可不就是前段时间才频频上新闻，打劫了一辆运钞车的狂徒宋天。
这二人都背着无期徒刑，现在会出现在这儿，证明新闻半点不假，甚至更糟——毕竟他们竟然穿着便服，还大摇大摆的骑着摩托车上街。
更诡异的，是这二人眼睛通红，好像都得了红眼病。
不是说军方已经介入吗，这是个什么情况？
“……”
事实已成，想其他的也无济于事。
罗浩屏住呼吸，看着二人勾肩搭背的推开门走进店里。
“呼……呼……呼……”
后背紧贴着墙壁，罗浩的汗水已经打湿了整个背心。
好消息是，因为出来验表，逃过一劫，巷子里停着代步的桑塔纳，现在上车逃跑，绝对不会被发现。
而坏消息是，刚刚那三个学生还在里面，屋里装钱的保险柜是特制的，得用高剂量炸弹才能炸开——到时候发现这件事的两个亡命恶徒，保不准会迁怒于无辜的学生。
对……报警！先报警！
罗浩走到巷子深处，躲到垃圾桶后面，拨打报警电话。
嘟……
“？”
罗浩不可置信的看看手机屏幕，再一次拨过去。
嘟……
“？？？”
报警电话忙音？
这是干什么？
天下大乱？
罗浩收起手机，站起身，抖着腿，咬着嘴唇，脸色发白，右手将佛牌捏得吱吱作响。
看看巷子深处里的桑塔纳，又看看巷子外即将熄灭的夕阳光。
他忽然想起了侄子小张。
虽然一开始憨憨傻傻的，但年轻人毕竟是年轻人，学东西快，手脚利落，再过几年，生意就能交给他。
而这些年轻人。
总是这个世界的未来。
“干！”
罗浩拍拍脸。
从后腰掏出手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