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的目光如聚光灯般齐刷刷地落在徐四身上，那灼灼的视线仿佛有实质一般，压得徐四喘不过气来。

　　他只能艰难地咽下喉间涌动的口水，哆哆嗦嗦地伸向左青，指尖几乎是带着几分恐惧，从左青手中接过那粒丹丸。

　　他深吸一口气，壮着胆子将丹丸吞下。

　　随即，他迅速盘膝而坐，体表瞬间渗出大量虚汗，整个人显得焦躁不安，直到半盏茶的功夫后才渐渐平静下来。

　　“开始吧。”左青的目光转向了白懿。

　　白懿心领神会，微微颔首，向前一步，双手轻轻一挥，手中的蓝色气丝如同灵动的绸带，缠绕上徐四的身体，丝丝缕缕。

　　片刻之后，这些气丝在他周围弥漫开来，逐渐化成了一片雾云。

　　“好了。”白懿轻舒一口气，紧绷的双肩微微放松。

　　“有劳姑娘了。”左青走到徐四身前，先是随意问了两件众所周知的事情，见雾云平静无波，这才抛出了关键问题：“何家三人是徐胜所杀。”

　　此言一出，白懿、崔家父子都瞬间凝神，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那片雾气，屋内的气氛仿若凝固，一时间落针可闻。

　　徐四体表的雾气此刻已变得淡薄，仿若被清风轻轻吹散，却并未显露出躁动的迹象。

　　这意味着，要么徐胜并非凶手，要么徐四自己也不清楚真相，众人心中各有所思，眉头紧锁。

　　左青稍作停顿，紧接着抛出了下一个问题：“三人是何淼所杀。”

　　话语一出，仿若平地惊雷，散在徐四体表的蓝色雾气骤然变得焦躁起来，疯狂地涌动、翻滚，显得异常不安，似是被激怒的兽群。

　　白懿一惊，下意识地侧眸看了何淼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懊恼，心下自语：

　　何淼，你早说是你做的，我就不来了啊，这下自己反倒还帮了倒忙。她的贝齿轻咬下唇，小手不自觉地握紧。

　　左青抿了抿嘴，打破屋内短暂的死寂：“此药乃弥华官府所发，到我手中不过七日，从未离身，不可能被掺杂其它物品影响。”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目光如炬，望向神色自如的何淼，语气变得郑重起来：“你可有话说？”

　　“左大人，或许是今晚徐四心气浮躁，导致药丸测量不准。”崔志远硬着头皮上前说道。

　　“嗯，确实有这个可能。我今日状态也有些不佳，灵力虚浮，这样的状态下驱使灵力确实做不得准。”

　　白懿也跟着附和，双手不安地交缠在身前，声音轻柔，透着几分心虚，这还是她第一次骗人。

　　“二位未免太过儿戏了吧？心气浮躁、灵力虚浮确实会影响气息，但据我所知，这种影响的概率不足一成。左大人应该自有判断，以我之见，诸多线索并不排除是何家小子所为的可能。”

　　徐元站在左青身后，负手而立，嘴角勾起一抹微笑，那笑容却未达眼底，透着几分狡黠。

　　“徐少爷真是胡张口就来。”何淼歪着头看向徐元。

　　他现在也知道了此人的身份，徐元。

　　徐胜的亲哥哥，如今家主徐海年老体衰，族内大半业务都由徐元代为行使。

　　查处徐胜之事，与他也有些关联，因此话语间难免对他有所针对。

　　徐元轻笑一声，仿若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笑声在屋内回荡：“左大人，我建议还是先将此人押入县狱拘禁半月为好。”

　　“不合规矩。”左青摇了摇头。

　　他岂能看不出徐元的用意？押解入县狱，到了那里徐家说话的分量比他这个县尉还管用。

　　而且卡着半月这个时间，分明是想阻拦何淼去县武府的报道，如此心思，昭然若揭。

　　何淼眸光微冷，像是又想到了什么，转而笑道：“左大人，差点忘了，我这里还有一枚丹丸，是赵大人赏赐给我的，好像也能用来观气。”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入怀。

　　听了这话，左青心中莫名涌起一丝疑惑。

　　他的丹丸只会发给如他一般的各地县尉，数量极其稀少，这何家小子何来此物？

　　难道王府那边也摸索出了制作之法？

　　徐元听闻赵玉杵声名，脸色顿时有些不愉。

　　直到昨日出事，他才知道赵玉杵是玉龍台的人。

　　这个势力人数稀少，各成员身份保密，但赵玉杵不过炼气修为，身份暴露，注定难以长久。

　　王府势力虽大，但整个弥华州府以及下属十县里的诸多家族也不是好惹的，哪会让他好过。

　　左青横眉扫了扫身旁的徐元，却并未质疑何淼丹丸的来历：“既然如此，那就再给他试试吧。”

　　“白懿，麻烦你了。”何淼从怀中取出一粒龙眼大小的白灰色丹丸，递给了白懿。

　　“当初赵大人跟我说过，这枚丹药需要使用者先在其上注入一缕自己的气息方可使用。”

　　“嗯？”左青有些发懵。

　　白懿倒是极为听话，依集中精力，调动体内灵力，一缕蓝色的灵力从她指尖缓缓涌出，注入到丹丸之中。

　　丹丸微微颤动，仿若被唤醒的生灵，吸收了灵力后，白懿才给徐四喂下。

　　药入口后，徐四体表快要消散的雾气稍稍变得浓郁了一些，但长势明显不如先前那颗。

　　左青眉头略微舒展，看来王府的丹丸效果还是不如他们的，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

　　徐元原本轻笑的面容忽的沉凝了下来，仿若被寒霜覆盖，缩在袖袍中的手相互交错了一下，转而又平放到身前，恢复了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清了清嗓子，左青再次发问：“何严是徐胜杀的。”

　　话音刚落，第一次提问时原本平缓的气息忽然变得暴躁起来，与此前的情况截然相反，仿若换了一片天地。

　　蓝色雾气飘荡了几息之后，便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与此同时，徐四也瞬间清醒了过来，眼神中透着几分迷茫与惊恐。

　　“左大人……”他见场中情形似乎有些不妙，在用余光看了一眼面色平静的徐元之后，哆哆嗦嗦地看向了左青，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稳。

　　他先前头脑昏沉，不知道场中状况，此刻环顾四周，见众人神色各异，显然是看出了些什么。

　　“带下去吧。”左青语气淡淡，仿若事不关己，挥了挥手，仿若驱赶蚊虫。

　　他并不生气，反而显得气定神闲。

　　“徐少爷，没意见吧？”左青嘴角舒展，微微扭头看向身旁的徐元。

　　徐元打了个哈欠，如一只慵懒的猫，摆摆手道：“徐大人随意。”

　　他的声音轻盈，音调很高，语气平淡，态度像是对待家犬一般，毫无情绪波动。

　　徐四微微低头，瞳孔中满是惧怕。

　　正欲张嘴，徐元却是走到了身前，速度极快，只见得一闪，徐四口舌喷血，跌坐在地上，双手捂着嘴，鲜血从指缝间汩汩涌出。。

　　徐元蹲下身子，把先前割舌的那把拴着玉锁的小刃贴着徐四的脸擦了擦，将两面都擦得干干净净。

　　“左大人，我教训一下家仆没意见吧？”徐元低低一笑，转而看向眉头紧锁的左青。

　　“徐少爷请便。半个时辰后我会派人来取。”左青冷着脸，袖袍一挥，转身大步离去。

　　“那就多谢大人了。”徐元笑眯着眼睛，侧着身子，拖着满嘴喷血的徐四逐渐远去。

　　“对了，今晚亥时会有礼物送到你家门口，记得查收。”他扭头看向何淼，说完几个起落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