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仓库，简书和简叶来到了办公楼后方，这里是一座尚未清理的废墟，祝祈年本人不修边幅，做事风格也和她的性格相差不多，能不处理的就尽量不去处理，对她而言，清理这片废墟不仅浪费时间，而且需要消耗人力物力，实在是懒得去动，所以一直让此处维持原样。

　　破损的大楼摇摇欲坠，几座低矮的楼房纵横交错，简书踏上废墟，四下环顾。

　　这倒是他头一次来这里搜查。

　　简叶动了动鼻子，胃里忽然涌上一股恶心劲儿，她能确定空气里没什么古怪的味道，之所以觉得恶心，并不是因为味道，而是感觉，仿佛曾经有什么让她感到恶心的东西或是气味残留在了这里，让简叶下意识觉得反感，不过反感过后就是警惕，她上前两步，企图找到令人作呕的源头。

　　“你是狗吗？”简书拽住她的卫衣帽檐，往后扯了一把，皱眉提醒道：“好歹注意点形象。”

　　脑袋都探出去了，体态差得可以。

　　实际上兄妹俩的脑袋里并没有寻常人类那所谓的亲情意识，只是教授为他们加装了麻烦的情感模块，导致简叶每每做出这种奇怪举动的时候，简书都忍不住站在长辈的角度斥责她，从简书的个人角度来讲，这既奇怪，又浪费时间。

　　“不，我只是觉得这里给我的感觉有些熟悉，和在聂康宿舍里的时候差不多。”简叶摇了摇头，整理了下衣领。

　　这感觉转瞬即逝，简叶很快就放弃了顺着感觉去寻找源头的想法，他们开始在废墟各处搜寻，试图寻找一些蛛丝马迹。

　　终于，在一座废弃的低矮建筑前，简叶停下了脚步，她蹙着眉，淡淡道：“应该就是这里。”

　　简书走进去，这地方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只有几张落了灰的木桌，墙壁都是未经粉刷的灰黑色，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尘，它们漂浮在空气里，肉眼可见。

　　乍一看，和其他破败的建筑没什么不同。

　　简书在屋里来回踱步，忽然，他脚步一顿。

　　“是烟味吧。”他猛地想起，聂康先前似乎拿出了一个打火机，这老头有抽烟的习惯，而且每次抽完，似乎都会有意识地清除自己身上的味道。

　　“你讨厌烟味？”

　　简叶茫然地盯着他。

　　管理局基地规矩严苛，只允许在宿舍和卫生间抽烟，而简叶身边没有抽烟的人，所以关于是否讨厌烟味这个问题，她也从没验证过。

　　简书很快买来一包烟，当着她的面点燃。

　　毫不意外地。

　　“哕——”

　　简叶弯下腰，死死抓着他的袖子，指节泛白。

　　简书眼中闪过一抹了然，想了想，在掌心按灭烟头，把烟蒂放到烟盒里，塞进口袋。

　　“看来聂康的确来过这里，你之所以在宿舍时反应激烈，可能是因为他在宿舍里抽烟的次数比较多，残留的气味也更加浓郁，假设聂康在被囚禁的当天来过这间空房子，那么他抽烟时残留的味道早就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失了，再加上他本人有意处理……你闻不到实属正常。”

　　不过聂康估计猜不出来，简叶虽然闻不到，但是可以感觉到，这也算是教授赋予她的超乎常人的第六感，算是对她孱弱躯体的一个弥补。

　　那一刹那，简书的脑海中掠过宿舍中的景象，动作又是一顿。

　　原本正常的宿舍环境，此时在他心里却疑点重重。仔细回想起来，似乎每一间宿舍里，都有一样足以代表宿舍主人的，具有强烈指代性的物品或是气味，那不太可能是他们本人留下来的，所以当日简叶闻到的烟味，未必就是聂康处理不当的结果。

　　是赵希……吗？简书不大确定那是不是赵希给他们留下的线索，但谨慎一些终归没错。

　　收敛心神，简书神色如常。

　　“咳咳咳……”简叶咳嗽了几声，眼角泛红，她调整好气息，憋住一口气在屋里搜寻。

　　这里废弃许久，聂康没有来到这片废墟的理由，而且这附近的摄像头也并未拍到聂康的身影，他显然有意避开，由此看来，他来到这间空房子的原因就有些可疑了。

　　此时，某处黑暗中，聂康的备用机屏幕忽然亮起，祝祈年发来消息，赋予了他一个惩罚。

　　【权限使用次数减一】

　　空房子里，简书的手摸到一张书桌下方，他摸到一道细微的缝隙后，微微皱眉，轻轻向内推了一下。

　　只听“咔”的一声，缝隙逐渐扩大，他的手也顺势探了进去。

　　“有东西？”

　　简书四处摸了摸，摇头道：“没有。”

　　“既然有暗格，为什么没有存放物品？”简叶蹲下身，眯着眼睛观察了一会儿，“很可疑。”

　　虽然处处可疑，但毕竟没有实质性证据证明，简书擦了擦手，同简叶回到自己的宿舍，拿出电脑，反复观看先前和0711——02对话的录像。

　　他恨不得将每个像素都放大处理。

　　忽然，简叶按下了空格键。

　　“嗯？”简书微微偏过头。

　　“这个人的体态并不符合寻常人类的比例，他的肩宽，胯宽，腰宽，这三个身体维度是经过细微处理的，很精细，手段也很高明。”

　　简叶是乔装打扮的高手，但出乎意料的，视频里的家伙似乎同样精通于此，若非反复观看，恐怕连她也不能发现这其中的异常。

　　“给我一个正确的比例，我需要准确数据。”

　　说着，简书调出当日给叶宗凡几人搜身时的监控录像。

　　简叶歪了歪头，经过精密的计算后，她在纸上写下了一串相当具体的数据。

　　“如果你不想看到异性缺乏美观的果体，现在可以把眼睛闭上了。”从审美的角度出发，简书觉得简叶一定不想看到他们干瘪又丑陋的肉体，所以温馨提示了一句。

　　当然，他言尽于此，说完后，简书便按下了空格键，开始挨个比对，他的数据处理能力没有简叶那么出色，但判断一个人的身体维度并不算困难，没过多久，他就为纸上的数据匹配到了一个合适的人选。

　　目光不着痕迹地掠过，简书挑了个不错的角度，指尖在桌上轻轻敲打，一旁捂着眼睛的简叶很快判断出，这是摩斯密码。

　　安静听了一会儿后，她睁开眼，问道：“找到人了？”

　　简书早就关了计算机，他笑着摇了摇头：“没有。”

　　实验室里，祝祈年的手指悬在Enter键上，迟迟未落。

　　0711并不是无死角的监控，而简书挑选的角度很刁钻，恰好就卡在了它的死角上，而且他的动作很轻，祝祈年听到的声音断断续续，几乎没有。

　　她无法给叶宗凡下放惩罚。

　　“简书担心你给出的‘惩罚’会影响到他原本的计划，还是说，他只是单纯讨厌被人监控的感觉？”女人喝了口水，歪头猜测道。

　　“两者都有。”祝祈年声音嘶哑，语气冰冷。

　　“不过，我感觉也无所谓了吧？”女人的目光始终追随着薛迎几人，她笑眯眯地说道：“他们似乎已经打算行动了。”

　　另一边，齐文彦给简书摇了个电话。

　　“我不是刚从你那边回来？”

　　齐文彦笑着清了清嗓，意味深长地说道：“再来一趟又不费什么时间，有好东西给你，过时不候。”

　　好巧不巧，这时有人来找，是简书先前安排在办公楼外围的调查员，他凑到简书身边，低声道：“长官，薛长官想回宿舍一趟，托我来问问你。”

　　结合齐文彦那句“过时不候”，简书大概能猜到了。

　　一边在心里鄙夷齐文彦身为商人的做派，一边又在心里感叹这方法是何其的粗暴和生硬，几乎是不讲道理地坦白了自己的意图，要把他们俩给分开。

　　同意了，谁知道那边能做出什么？

　　不同意，要么放弃齐文彦手里的“好东西”，要么放任薛迎几人离开简书划分的范围，回到宿舍随意行动，这无异于是在挑衅他的威严，而且他也不清楚薛迎回到宿舍后会做什么小手脚。

　　这是战书。

　　同时，简书也感到有些不解。

　　这就不装了？就不担心他待会儿兴师问罪？还是说他们手里掌握着什么特殊的手段？

　　记忆清除类的特殊能力？

　　简书眼神一闪，心下有了打算。

　　“简叶。”他轻唤一声。

　　“我是不是要挨揍了？”简叶似有所感，低头沉思。

　　“不死就行。”

　　简书漫不经心地给了她一句。

　　来到办公楼大门前，薛迎就守在这里，她露出一个不太好意思的笑容，说道：“不好意思，长官，我有东西落在宿舍里了。”

　　紧接着，她又问：“简书长官呢？”

　　简叶瞥了她一眼，答非所问，只冷冰冰吐出一句：“要走就快点。”

　　薛迎不甚在意地耸了耸肩，和往常不同，她这次直接走在了简叶身前。

　　无意间瞥到薛迎脚底卡着的瓜子皮，简叶下意识想到了守在女生宿舍门口的宿管阿姨——

　　她打扫过薛迎的宿舍。看来在提出申请之前，薛迎就回过宿舍一趟。

　　简叶的视线扫过方才来通风报信的调查员，轻叹一声，心中无奈。

　　她果然是要挨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