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剑关中。

　　姜元如愿见到了朱博。

　　这位沉默的明王殿下，明显又沧桑了不少。

　　虽然仍是一身威武的戎装，但却是面容憔悴，白发丛生。

　　便是说他年逾花甲，姜元也不觉得意外。

　　朱博见到姜元的一瞬间，眼神中明显有些错愕，但随之而来的则是惊喜。

　　重重一拳砸在姜元肩头，朱博笑骂道：

　　“你小子，前段时间跑哪去了？”

　　姜元心中流过一股暖流，朱博只是半年未见他，可他却是近二百年未见老友了。

　　他笑着答道：

　　“在武灵山遇到了些机缘，修炼了一段时日。”

　　这是姜元能想到的，最好的解释，并且也不算骗人。

　　朱博闻言一怔，上下打量着姜元，眼神愈发惊异：

　　“你这是......先天？”

　　“嘿嘿。”

　　姜元眼睛眯成两条缝，得意道：

　　“运气，都是运气。”

　　那副表情，如果非要形容，那就是——嘚瑟！

　　朱博指了指姜元，无奈道：

　　“说你胖还喘上了。”

　　两人笑闹一番，朱博正色道：

　　“突然来我这，有事？”

　　姜元表情也严肃起来：

　　“为何要和邱浩决战。

　　战报我看过，以双方军力对比，现在并不是个好时机。”

　　朱博闻言，微微沉默：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

　　姜元眉头挑起，骂道：“我两个兄弟自相残杀，凭什么我不能管！”

　　朱博眼神微眯：

　　“这不是兄弟间的打闹，这是战争。

　　我有我的目标，无论是谁作为北军主帅挡在我面前，我都必须将其击溃。”

　　犹豫了一下，他又闷声道：

　　“邱浩一定也是这样想的。”

　　姜元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

　　“就知道会这样。

　　那假如，我说假如。

　　你们两个有没有可能换个角度考虑一下。

　　北军加上至阳军，精兵已近十万，辅兵更是数以二十万计。

　　如果能联合起来，天下就是你们两个的，谁也不会吃亏，岂不是皆大欢喜。”

　　姜元没有提出让朱博投靠朝廷这种愚蠢的建议。

　　因为历史告诉姜元，投降的叛军，从来没有好下场。

　　朱博斜了他一眼，嗤笑道：

　　“你以前不是挺通透的，为何如今却如此天真。

　　邱浩已在天渊多年，如今若论权势，当数天渊朝前五，甚至比我这自封的明王还要高出不少。

　　他有什么造反的动机？

　　就算北军与至阳合兵，我们俩谁为主帅？

　　邱浩为人虽然懒散，但却极为骄傲。

　　自幼又处处压我一头，如今让他在我麾下，他如何愿意？

　　况且岳山叔和岳霜妹子，一大家人都在京城。

　　说好听了，是大将亲眷。

　　说难听了，都是人质。

　　邱浩比你我更重感情，他又怎么可能放弃这一切。

　　你以为你想过的，莫非我就没想过？”

　　被朱博一番讥讽，姜元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但还是说道：

　　“有些事情，总要试试。

　　你们两个如今位高权重，不便联系。

　　我可以代劳。”

　　朱博陷入沉默。

　　姜元这句话算是说到点上了。

　　若能不战而胜，朱博双手赞成。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他不可能用热脸贴人冷屁股。

　　掉价。

　　朱博和邱浩心里，都想的是在击败对方之后，再论兄弟情义。

　　但是如果姜元这个两面派，愿意主动接下这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那朱博毫无意见。

　　姜元见朱博意动，趁热打铁道：

　　“那我今晚便去北军大营。

　　你暂且按兵不动，不要乱来。”

　　朱博眉头微微皱起：

　　“决战就在明日，大军如今士气正高，双方很难就此停下。

　　这样，你去与邱浩联系，若他有意，明日只斗将，不开战。”

　　姜元点头，脚踩青云步，瞬息间消失在军帐中。

　　眼看姜元鬼魅般离开的身影，朱博眼中闪过一丝向往：

　　“先天啊，应该快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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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军大营，中军大帐。

　　十余位北军将领齐聚于此。

　　邱浩一身戎装，端坐书案之后，面色极为凝重。

　　“陛下要抽掉军中百名三境，五位四境返京，诸位说说意见。”

　　有将领当即拍案而起：

　　“一派胡言，大战在即，抽调如此多的武者，等若卸去北军半条脊梁，决不能答应。”

　　“对，就是！”

　　“决不能答应。”

　　一众将领群情激愤，齐声附和。

　　邱浩闻言，暗自叹了口气。

　　自从李越病死，北军中的老将们大多离开了军中。

　　这也导致如今北军的中坚力量，多是军中少壮。

　　这些人头脑灵活，打仗勇猛，但在政治上极为匮乏。

　　他们只想着这一战能否打赢，却不想想若是抗旨，又会有何下场。

　　邱浩这些年一直在外征战，本就与这位新皇没见过几面。

　　君臣间严重缺乏信任。

　　如今若是随意抗旨，于诚的遭遇，他可是历历在目。

　　想到随圣旨传来的锦衣卫密报，邱浩又是一阵头疼。

　　一名专吸皇族血液的血色怪人，实力直逼先天。

　　就连皇室的先天供奉出手，也没能讨到便宜。

　　调军中武者回去，就是为了围捕那个家伙。

　　这种东西在京城肆虐，就算他邱浩自己是皇上，也不可能坐得住。

　　毕竟国土丢了，受损的是百姓和当地世家。

　　皇族死的太多，那受损的可是皇帝自己。

　　孰轻孰重，一眼便知。

　　思索片刻，邱浩缓缓说道：

　　“吕先听令，你率领四境武者两人，三境精锐百名，回京去吧。”

　　“将军！”

　　众人闻言大急。

　　就算是邱浩给圣旨打了折扣，可这股力量的离去对北军来说依然是无法承受的重创。

　　北军核心力量，如今只剩下三四万人。

　　其中三境武者，不过寥寥五百多人。

　　四境武者更是凤毛麟角，不过十来人，其中还有半数是军中大将。

　　这些人更多的作用，是指挥而非冲阵。

　　那名为吕先的将领，便是一位四境的偏将。

　　一次调走三名四境武者和百名三境，对北军来说已经是能承受的极限了。

　　再多，北军便会在两军对垒时上吃大亏。

　　邱浩看了一眼这群只知打仗的莽夫，重重叹了口气，说道：

　　“事情就这么定了，此事吕先你全权负责，所需人手，各军平摊。”

　　“是。”

　　吕先拱手，硬着头皮接下了这烫手差事。

　　众将也都无奈散去。

　　邱浩端坐大帐中，看着身前摇曳的烛火，久久无语。

　　只有丝丝缕缕的疲惫，不断在脸上浮现。

　　初时从军，他只是不甘于镖局的平淡，想建功立业，闯出一番新的人生。

　　如今目标已经达成，身居高位，他却觉得自己过得越来越艰难。

　　再也不复当年的快乐和悠闲。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