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名路。

　　这是当地非常忙碌的街道，早上七八点的时候，正是车流量最高的时间段。

　　然而，异学会已经封锁了整条街道，任何车辆与行人都不能进入。

　　魏来到达了案件的现场。

　　此处正位于大名路高架的下方，死者的尸体此刻还挂在路灯上没有取下来。

　　“太恶心了。”

　　魏来眉头紧锁地捏住了鼻子。

　　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一直消散不去。

　　地面上、花坛上、高架的桥墩上到处都是鲜血，路灯上的尸体已经变成干尸了，他体内的血液已经全部被全部抽干。

　　不仅如此。

　　地面上的血液和花坛上的血液连在一起，写成了两个汉字。

　　“审判。”魏来盯着地上的汉字，揶揄道，“不得不说，这个人的字写得还挺好看的，大概现实中学过毛笔字吧？”

　　“魏来，丁一，你们昨天查了一天有没有什么进展？”

　　陈露露双手插兜，来到二人身边。

　　魏来踏前一步，“我已经有好几个目标了。”

　　“别给我这种模棱两可的答案，到底几个？”

　　“嗯……一个是女大学生鹿鸣鸣，还有某个书摊老板。”

　　“书摊老板叫什么？”

　　“钱贵。”

　　“找到关键证据了没有？”

　　“暂时没有。”

　　陈露露挠了挠头，不停咂嘴，“上面给我们的压力很大，你知道吗？我是信任你，所以才没有一直跟着你。”

　　“知道，知道。”

　　“研究员那边都已经有进展了。”陈露露叹口气道，“他们利用诡异科技，监察休谟指数，发现昨天夜里莲花街道那里有异常。”

　　“所以呢？”

　　“所以，凶手一直都是在莲花街道作案的，他长期在莲花街道活动，很可能就住在这里。这个线索能不能帮助你缩小调查范围呢？”

　　“我记下了。”

　　“这次的尸体……”

　　“没必要看了。”魏来摆摆手道，“是不是又是哪个资本家？”

　　“没错。他也是一个电子厂的厂长，生前和刘厂长关系不错，两个人经常一起出去喝酒。”

　　“记得我给你发的那个帖子吗？”魏来晃悠着手机，“那个帖子上已经把死者的事情全部写出来了，他是一个喜欢做死亡预告的凶手。我建议我们的技术部门追踪一下发帖人。”

　　“在你来之前我已经就请人帮忙了，最迟一个小时，我会把最新的线索交给你。”

　　“OK，那我先带着丁一走了。”

　　魏来拉着丁一就要离开。

　　陈露露没有任何阻拦，继续在现场取证调查。

　　丁一看了一眼魏来，悠悠地问道：“你怎么知道书摊的老板叫钱贵？”

　　“我瞎说的。”

　　“你干嘛瞎说？”

　　“妈的，不瞎说陈露露还以为咱俩摸鱼呢。”魏来翻了个白眼说道，“到时候他要是知道咱们调查了一天却只找到了一个嫌疑对象，那咱俩饭碗还要吗？”

　　“你……你就不会实话吗？”

　　“这世界上，有一种人死得最快，那就是老实人。”

　　“可我们也不能说假话啊。”

　　“不能说假话，那就不说话。”

　　……

　　一小时后。

　　魏来的手机里收到了陈露露发来的消息。

　　网络上发帖的人查到了，他的IP地址位于金陵大学的一处学生宿舍。

　　“看看。”

　　魏来把手机交到了丁一手里。

　　丁一翻看着手机内容，不由咋舌道：“魏来，难道真的是你说的那个女大学生？”

　　“可能是。你还记得那个摊主说的话吗？那本鲁迅文集上写着一行字，赠与我的朋友鹿方达。”

　　“你怀疑鹿方达是鹿鸣鸣的亲人？”

　　“打电话让他们查一下。”

　　“马上。”

　　魏来主动跳进驾驶室，丁一则坐在副驾驶上和同事打电话，很快就得到了回复。

　　“魏来，你猜对了。鹿鸣鸣的叔祖确实叫鹿方达，她家现在也确实住在莲花街道。嫌疑巨大啊。”

　　魏来停车在金陵大学的门口，依然觉得有些不安心。他始终觉得，鹿鸣鸣那样的性格应该做不出那种杀人的事情。

　　可是，按照目前的线索而言，鹿鸣鸣的嫌疑始终是最大的。

　　“先去学校。”

　　魏来和丁一来到学校，经过一番周折后总算叫来了鹿鸣鸣。

　　今天她没有去单位实习，而是回到学校忙她的新论文。

　　在看见魏来之后，鹿鸣鸣明显有些诧异。

　　“两位警官，找我有什么事情？”

　　“这个帖子是你发的吧？”

　　丁一向着鹿鸣鸣展示着贴吧的截图。

　　鹿鸣鸣撇撇嘴，似乎有些不服气，“我不过是上网口嗨而已，不至于派刑警来调查我吧？”

　　“可不仅是口嗨，今天早上这位姓程的死掉了，而且真的是吊死在路灯上。”

　　“啊？这……这和我没有关系。”

　　“你家里是不是住在莲花街道。”

　　“是的。”

　　“你家里有没有一本1954年出版的鲁迅文集？”

　　“有。”

　　“那本书在哪儿？”

　　“应该在我们家的书架上。”鹿鸣鸣摇摇头道，“那本书一直在我们家的书架上摆着，应该没有人会动他。”

　　“那请麻烦你和我们走一趟。”

　　“不行，我要打电话和我爸爸说一声。”

　　“放心，我们只是让你配合调查。”魏来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别紧张，只要是实话实说，一切都会过去。”

　　“我……我真的只是口嗨啊……我什么都没做。”

　　鹿鸣鸣一脸惶恐不安。

　　——她不过就是一个象牙塔里的女大学生罢了。

　　魏来更加不屑地摇了摇头。

　　这姑娘不可能是凶手，她刚才手足无措的表现根本就不是演的，她最多只是从犯。

　　二人带着鹿鸣鸣，一路朝着基地的方向驶去。

　　魏来一边望着窗户外面，一边咬指甲，他突然扭过头来，轻轻拍了拍丁一的肩膀。

　　“停一下车。”

　　“干啥？”

　　“我要去路边上个厕所。”

　　“要我等你吗？”

　　“不用等我，你先去带着鹿鸣鸣去做审讯吧。”魏来挠挠头道，“正好我肚子也饿了，我吃饭要花不少时间。”

　　“这……好吧。”

　　丁一耸耸肩。

　　——别人干活，你拉稀。

　　每次一到工作的时候，魏来总会找借口逃避，上厕所、去吃饭——这两个是他最常见的借口了。

　　丁一拉着鹿鸣鸣回到了基地。

　　与魏来不一样，丁一从来不相信什么感觉，他只相信证据。

　　现在种种迹象表明，鹿鸣鸣就是那个嫌疑最大的人。就算她没有真的杀人，但杀人嫌犯也一定和她有非常重要的联系。

　　基地里，陈露露早早就在那里等待着，她和丁一一起在审讯室里审问鹿鸣鸣。

　　这小妞的心理防线很快就在陈露露的“温柔”攻势下破碎，竹筒倒豆一般把发帖的全部经过都说了出来。

　　“我发帖，纯粹是因为好玩儿而已。这段时间不总是流行‘资本家挂路灯’的梗吗？所以我也就玩了一下罢了。”

　　“那你和两个死者认识吗？”

　　“我认识他们，他们不认识我。我这几天一直在政府单位实习，在进行普法宣传的时候见过这些厂长。他们对我们有好多刁难，所以我才……我才在网上骂他们，但我真的没有杀人。”

　　鹿鸣鸣一边说，一边哭。

　　陈露露唉声叹气，她放下自己的袖子，朝着丁一点点头道：“去鹿鸣鸣家里瞧瞧吧。”

　　“是，师傅。”

　　……

　　莲花街道和基地的直线距离并不远。

　　陈露露一直不停给魏来打电话，却只听见对方手机已经关机的语音提示。她又通过异学会的PDA和魏来通讯，魏来却也始终不回消息。

　　“这小狗崽子。”陈露露气鼓鼓地说道，“难不成去约会小姑娘了？电话不接，消息不回？”

　　“魏来应该是怕师傅你一直跟着他吧？”

　　“我是他师傅，跟着他难道不应该吗？”

　　陈露露“温柔”地拍了拍方向盘，吓得丁一连连点头。

　　“应该，应该。”

　　车子很快来到了鹿鸣鸣的家里。

　　陈露露敲开了鹿鸣鸣的家门，开门的是鹿鸣鸣的父亲。

　　“你好，我们是警察。”

　　“警察？”

　　“这是我的证件还有搜查令，请你配合我们调查。”

　　“怎么又来了？”

　　“又？”

　　“是呀，之前有个姓魏的警官来过了。”

　　“等下，我们进去慢慢聊。”

　　鹿爸爸一脸茫然，像是木偶一样被丁一牵着走。

　　“鹿先生您不要紧张，事情是这样的……”

　　丁一拉着鹿爸爸，解释着他们此行的目的。

　　陈露露闭上眼睛，发动自己的诡异力量，仔细感受着空气中残留的某种气息。

　　——那是一股淡淡的油墨味道。

　　陈露露重新睁开眼睛，径直走向鹿鸣鸣的卧室。

　　靠窗台的书桌上放着一沓学习资料。

　　书架上放着许多书，但陈露露始终没有找到那本《鲁迅文集》。

　　陈露露放弃书架，在桌子上不停翻找着，最终在一堆资料里找到了一张泛黄的书页，她不过看了一眼就知道那是具有诡异力量的书页。

　　“这是……”

　　陈露露拿起书页，仔细观察。

　　书页上逐渐浮现出文字，一行一行写满了“仁义道德”。那些文字突然开始扭曲变形，变成了一张张血盆大口，发出令人牙酸的咀嚼声。

　　“不好！”

　　陈露露大叫一声，丢掉了手里的书页。

　　嗖！

　　一个浑身浆白，看不清脸，没有头发的男人从书页里爬了出来。他张开嘴巴，离弦之箭朝着陈露露飞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