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有这么严重呀？”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我爸殁于十一年前西边的那场战斗，我妈随之病逝，余家只剩爷爷和我相依为命。爷爷年轻时，曾做过一些很有影响的事，余家的政治遗产向来为人所惦记，恰巧，我还算有几分姿色……有些人能推掉，有些人就只能拖，但总有人锲而不舍……”

　　“新时代了，还真有周通呀。”

　　“权、色，自古令人疯狂，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余青雪鄙视的看沈知言，“你们男人不都向往这个吗？”

　　“我和他们不一样。”

　　“都这样说。”

　　“好了，别开地图炮，那哥们儿是谁呀，怎么就下得去手？你才十七！”

　　“已经八一年了。”

　　“别怕，婚姻法今年又改了。”

　　“你倒了解得挺清楚哈，”余青雪再次鄙视某人，“这是法不法的问题吗？”

　　沈知言沉默了。

　　他没有问余青雪“为什么是我”这样的傻问题，低头思索这忙倒究该咋帮。

　　余青雪搞错一件事，说这样严肃的事，不应该是她，应该换成余星瀚来。

　　“哪场战斗？铁列……”

　　“嗯，现在不让讨论这个。”

　　“那你爸他是……”

　　“确认无疑的阵亡了。”

　　“咱们……那样了，他们就能止步？”

　　“应该……能把，都是要脸的人。”

　　要脸的人会干这事儿？

　　“我要见你爷爷。”

　　“你不信我？”

　　“这事复杂，得稳妥着来，且自嫁于你名声不好，你们不都讲究这个吗？”

　　“我饿了。”

　　余青雪望向不远处一馄饨摊。

　　沈知言看过去，见是一个带玻璃车厢的木推车，窗明几净，摊主是个中年男人，身旁俩女人，看模样似乎母女。

　　两人走过去，母亲殷勤招呼。

　　“两碗馄饨。”沈知言说。

　　“好嘞，客人坐，秀儿，洗筷子。”

　　叫秀儿的姑娘有些抹不开面儿，但还是从煮水锅里捞出碗筷，递给父亲。

　　那是一个单独的煮锅，煮碗筷的。

　　“这家馄饨定然好吃。”沈知言说。

　　“闻都能闻出来。”余青雪道，“你真的要帮我呀？可青歌青娥她们……”

　　“瞻前顾后，可做不了大事。”

　　“男人都这样吗？”

　　“条条大路通罗马，谁说帮你就不要她们了，我沈知言从不负女人。”

　　“你……”

　　“安啦，解决问题的办法有很多，哪怕华山，也还有两条路呢，稳住。”

　　“来假的？”

　　余青雪恼了，“姓沈的，你什么意思？我就那么不值钱，让你这么看不上？”

　　“馄饨来了，先吃。”

　　馄饨煮得恰到好处，浓浓的鸡汤味儿混合着小磨油和虾皮的清香逸散，元宝似的馄饨白白胖胖，浮在清汤翠叶紫菜之间，令人食欲大开，画龙点睛的一点红油，更是催生了无穷想象，大才！

　　“诶，”沈知言用胳膊蹭蹭余青雪，用你们美院说法，评论下这碗馄饨。”

　　“我又没上几节课。”

　　“陆老师说‘天才的世界，常人不懂’，余青雪，你就是这样做天才的？”

　　余青雪终于“扑哧”一声笑了。

　　“那你说给我听听。”

　　“卧槽，真香！”

　　“哈哈哈……”

　　“别以为我真没学问，听着啊，‘皮薄玲珑，馅鲜味美；软嚼横吞，撑肠挂肚’……”话没说完，余青雪踹人，“滚！”

　　狗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沈知言跳起来，“结账。”

　　“五毛。”秀儿走过来。

　　递过去一块钱，秀儿回身找零，回来时沈知言边接钱边问：“刚回城呀？”

　　“嗯。”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凭劳动创造幸福，没啥抹不开面儿的。你爸妈应该还有工作吧？他们是陪你出来的？没接父母的班，说明你是个有志气的人，这很好，人自助而后天助之，我送你个方子吧，到时找几个朋友一起做，配你这馄饨卖，生意会更好，也有伴儿。”

　　说着，从包里摸出一个笔记本。

　　刷刷写了不少的字，递给她，“我是前边学校的学生，过几天，我帮你在学校做个宣传，情况很快就能好起。”

　　秀儿不好意思接，沈知言塞她手里，“拿着吧，以后我会常来这边吃，到时候，小老板给我优惠点就成了。”

　　操持摊子的男人笑着说：“那你常来。”

　　“一定。”沈知言答应。

　　余青雪优雅起身，“再走走？”

　　“那就走走。”

　　路灯昏黄，两个身影渐渐合拢。

　　“你总这样，以后还得了？”

　　“各有各的缘法，缘来缘去缘如水，缘聚缘散缘随风，大千世界，亿万余众，相遇易，结缘难，相守更难。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才修得共枕眠。”

　　“云里雾里。”

　　“你家的事吧，我是这样看的，以你和你爷爷的状况，光脚不怕穿鞋的，真横下一条心，没人能怎么着你们。”

　　“人都有坚守的东西，余家也是。”

　　“比你还重要？”

　　“我也是余家的人。”

　　沈知言不知该说什么了。

　　余家这事复杂了，明显是需要通盘考虑的事情，问题在于他云山雾罩，根本就不清楚里面道道。余青雪应是看不上那哥们儿，想自救，做法却想当然了些，过于简单粗暴。他若贸然答应，惹火烧身不说，关键还不一定有用，真听余青雪的跳进去，不定就爬不出来了。

　　转过街口，是一道上坡。

　　坡度有四五十的模样，极长。

　　一阵异响引起沈知言注意，忙抬眼看时，见一辆破旧吉普正飞速驶下。

　　异响在加剧。

　　沈知言察觉不妙，上前一步猛扯余青雪，只听“嘭”的一声，那吉普车一侧前轮突然崩飞，断裂轮毂擦地，磨出一溜火星，失去约束的前轮蹦蹦跳跳，向着两人方向就冲了过来，眨眼即到眼前。

　　沈知言躲闪不及，抱余青雪扑倒在地，车轮擦背而过，撞向街边屋壁，嘭的一声，又反弹而回。沈知言搂紧余青雪连续翻滚，再次躲过一劫。车轮撞地后猛又弹起，蹦蹦跳跳的向坡下滚去。

　　安全了……踏马的！

　　侧歪的吉普车里突然涌出四个人，不管不顾，向两人的方向猛扑过来。

　　那架势，绝非救人。

　　沈知言滚动间隙暼见，本待爬起的他索性顺坡而下。余青雪司机在下面，不定是个援手。四个人跨步追，两个人贴地滚，身高差使得他们极不易得手。

　　追得最紧的两人，刚弯腰抓人。

　　沈知言不知从哪里摸出把刀来，刷刷两下，稳准狠地割在其脚踝处。

　　“啊！”

　　“踏马！”

　　“有刀！”

　　“犟驴子！山猫！”

　　“狗日的！抓住他们。”

　　沈知言连续翻滚，余青雪鸭舌帽早飞了，乌发卷着红巾飞扬，双眼紧闭，脸上却没有恐慌，双臂张开，八爪鱼般牢牢抱紧男人，头贴肩头，嘴角噙笑。

　　余青雪司机加速冲来。

　　沈知言贴地弹起，刷刷两刀逼退追来的两人，摘下余青雪向那司机一推。

　　“带她走。”

　　回身再劈两刀。

　　“呀！”

　　忽听余青雪一声惊呼，沈知言正要回头，脖颈即受重击，立时晕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