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嘉禾她妈来了。”

　　散场的时候，米兰过来找沈知言。

　　“一个小小的三产公司，她看不上吧？”

　　“可她看得上李慧娘、白蛇呀。”

　　沈知言目光飘向街边一丛花树。

　　枝叶掩映间，一菜花蛇正吞吃老鼠，猎物个头大了些，生命力也着实顽强了些，身子还有大半在外面，脑袋已从蛇腹下再露了出来，米兰循他眼光看过去，不由“噫”了一声，忙闪躲开去。

　　“贼眼。”

　　“眼好很重要的，看得准，才不吃亏。”

　　“你什么意思？”

　　“就物资局那位，配不上你。”

　　米兰脸一红，“要你管。”

　　后又嘟囔道：“这戏我演不出来了。”

　　去年团里排《逼上梁山》，弥补了短板的米兰和胡彩香争林冲娘子，米兰以微弱优势胜出，但终也没能够出彩。

　　“唱戏这行吃天赋，也吃年龄……”

　　“姐，等我三年，三年内我必回宁州，届时你做这剧团团长，咱搭帮。”

　　“那时我都二十八了。”

　　“我又不嫌你老。”

　　米兰瞬间生晕，继而红得滴血一般，“呸！要死啊你，碎娃娃大色坯。”

　　“他大你一旬，我才小你八九岁……”

　　“再说！”米兰想疯，“我掐死你。”

　　沈知言也是没办法。

　　道理和他笼络郝大锤类似。

　　新时代什么最贵？人才！

　　为了他未来的计划和班底，他不得不使出这撒手锏来，卖身以笼络人心。

　　要怪就怪这宁州太小，人才太少。

　　权当缓兵之计好了。

　　再说以米姐姐这条件，他是真不为难，且沈知言本就是个积年老鬼，论真实年龄，上辈子都比米兰还大上不少。

　　反正还有三年，到时她即便不愿，再回头就是，以物资局那位的揍性，肯定会等，米姐姐在宁州，算是抢手货。

　　知言哥是越来越没有下限了。

　　“女大男小，才是最佳打开方式，老祖宗这方面有经验，姐，你得认。”

　　“你还说！”

　　你不让说我就不说了？

　　“那老家伙是落山夕阳，一眼望到尽头，我是明日之星，未来无限，姐，你八九岁学戏，如今已挥洒青春十数载，肯定也不想一辈子离开舞台吧？”

　　“不理你了。”

　　米兰终是抵不过后世娱乐圈浮沉十数载的厚脸皮，顷刻败退，落荒而逃。

　　没翻脸？那就是有戏了。

　　易铁头忽然寻过来。

　　“人都走了？”沈知言问。

　　易铁头比他小一岁，今年十六，上学不成，沈知言于是安排他进了剧团。

　　跟郝大锤。

　　不过，实际授业师父却是胡三元。

　　“团里的差不多都走了，剩下多是外面散客，古老师他们被人请走了。”

　　“楚嘉禾她娘？”

　　“对。哥，咱这回怕是要和她对上了，这娘们倒不可怕，就是他男人……”

　　楚雄身为银行高管，掌握资金大权，九岩沟这几年飞速发展，以资金换时间，以资金换速度，贷了不少款。

　　“没事，我想想辙。”

　　“那我走了啊。”

　　“郝大锤那边，用心处处，让他把你当自己人，剧团不比别处，放开些。”

　　“剧团好，比上学好。”

　　“裤腰带扎紧些，多看看。”

　　“哥，我还小咧。”

　　易铁头离开，正想找楚嘉禾聊聊，不想她自个儿倒是找上门来了，傍晚时候，或是得了古存孝他们什么承诺，楚嘉禾满心欢喜的来学校找沈知言显摆。

　　如今是两年制高中，沈知言高二。

　　他们这个年级，在学校的时间已进入倒计时，大家正集中精力复习备考。

　　所以，校园里有些冷清。

　　楚嘉禾找来的时候，沈知言正独自躲在宿舍，最后修饰润色一个剧本。

　　一时来不及收，让她瞧见了。

　　“看门大爷怎放你进来了？”

　　“两声爷爷，他就懵了呗。”

　　“对一老汉使美人计，亏你做得出。”

　　“这叫天赋，写的什么？”

　　“练作文呗。”

　　“呸！哄鬼吧你，给我看看。”

　　“不成，你阴气太重，别冲坏了。”

　　“我呸！”楚嘉禾上手来抢。

　　沈知言躲了几回，没躲开，让她得逞。

　　“自古英雄出少年？剧本？！”

　　楚嘉禾惊喜不已，忙翻看，不一会儿就哈哈大笑起来，“大丈夫……哈哈……”

　　窝囊大丈夫和母老虎童养媳，是这部电影里面的点睛之笔，尤其大丈夫，几乎包揽电影里全部笑点，让这部以打斗为主的少年英雄戏，显出别样生动。

　　“这俩唱戏的，明显是给那个放羊娃的吧，你偏心，不行，我也要。”

　　不同原剧，沈知言在里面加入了戏班，且戏份很重，剧情更显生动，而易青歌易青娥，顺理成章成为剧中亮点。

　　“你和她们能一样？”

　　“怎么不一样？”

　　“她们都喊我哥。”

　　楚嘉禾扭捏起来，揉了会儿衣角。

　　“……我……我也……我也能……”

　　“你妈不是让你演李慧娘嘛，别添乱，你还是去演你的李慧娘，我另为她们找个饭辙就是，你能让你爸妈发发善心，别赶尽杀绝，我就谢天谢地了。”

　　“说来说去，你还是向着她们。”

　　“那又如何？”

　　“我……我……”

　　“怎，你还想杀人呀？”

　　“你……你欺负人。”

　　楚嘉禾太委屈了，忍不下，抹泪跑了。

　　“回来。”

　　女孩身子一震，兀自抹泪，倔犟不肯回头，沈知言拿上剧本，“一起走。”

　　楚嘉禾乖乖顺从。

　　出县高不远，就是邮局。

　　楚嘉禾见他真投递了出去，向往的心情愈发有些迫切，“肯定能过的吧？”

　　“谁知道呢，试试呗。”

　　为保证成功率，沈知言同时投递了三处，西影、中影、北影，以及此剧原拍摄单位眉影，想来总有一个能过吧。

　　反正就是个敲门砖。

　　楚嘉禾浑忘了显摆的事，满腹心事，这会儿又得不到准话，愈发上愁。

　　一路低头走路，等清醒时，发现已身处饭馆之中，沈知言已经点好了菜。

　　“看你想事情，我就自作主张了。”

　　“哦……”

　　“想什么呢，能分享吗？”

　　楚嘉禾撇嘴，“我又不是放羊的。”

　　“呵呵，我就不明白了，你怎对娥儿那么大怨气，她似乎没惹你吧？”

　　“看，看，都‘娥儿’了……”

　　“呵，这你也管？”

　　“她哪里好？让你这么想着她，什么好的都给她，连那易青歌，都是你放在她身边的护法神吧？我想不通。”

　　“你处处与她作对，什么都抢，明显不适合你的戏也抢，我也想不通。”

　　“你怎知不适合我？”

　　“嘉禾，你靓、灵、懒，原是唱戏的好苗子，但最后一个‘懒’字，一下子毁了所有，不想成名成角儿也还罢了，跟着混，也不失为个一二流人物，偏你还心比天高，但唱戏是个笨人行当，吃不得大苦，练不出绝活儿，没有绝活绝艺，就摇不了铃儿，出不了彩儿。”

　　“我哪里……就懒了……”她也说不下去了，后面仨字轻如蚊蝇，几不可闻。

　　还成，似乎有救。

　　“先不谈这个，作为你或许认可的人，我建议你重新修正人生方向。”

　　沈知言特意加重“或许认可”四个字的语气，默察楚嘉禾反应，见她蓦地脸红，心里就有了底儿，看来有希望了。

　　“拍电影吗？”楚嘉禾问。

　　“我觉得吧，这是一条不错路子。”

　　沈知言忽然觉得，他似乎有些处心积虑了，如此忽悠一个女孩子，好吗？

　　随即又释然。

　　力量小是原罪，他也是被逼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