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羽的指尖距离那缕幽蓝的光不过三寸,光幕却如活物般震颤起来。
他腕间的龙鳞突然泛起温热,还未反应过来,整个人便被一股无形之力拉扯着坠入黑暗。
眼前的景象骤变。
虚无空间里没有上下左右,只有他的呼吸声在耳畔无限放大。
“罗羽。“
一道沙哑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像是生锈的铜钟在灵魂深处敲响,“你可还记得,那夜玄霄峰的火?“
记忆如被掀开的伤疤。
罗羽瞳孔微缩——他看见十六岁的自己跪在焦黑的断壁前,怀里抱着师父冰冷的躯体。
师父胸口插着那柄曾亲手为他炼制的青锋剑,剑穗上的红绸还沾着血珠。
“小羽...莫要...记恨...“
濒死的呢喃穿透时空,撞得他心尖发疼。
那天他守着满门残骸跪了三天三夜,直到同门大师兄带着外门弟子破门而入,剑锋直指他咽喉:“你偷了长老的聚灵丹,这把火...也是你放的吧?“
“不!“罗羽低吼出声,黑暗中浮现出更多画面。
他看见自己被押到刑台,昔日最亲近的小师妹站在人群里,眼神躲闪;看见自己被废去半条灵脉,扔出山门时,门匾上“玄霄“二字在雨中模糊成血;看见他在雪地里爬了十里,被狼妖撕碎衣襟时,是王瑶的青铜灯火划破夜幕...
“你孤身一人时,可曾后悔过坚持?“声音继续啃噬着他的理智,“你带着两个女子涉险,若她们今日死在这里,这因果...你担得起么?“
罗羽额角渗出冷汗。
他想起王瑶总在他修炼时悄悄添的热粥,想起苏浅为他推演阵法时熬红的眼,想起她们说“我们信你“时,眼底比星子还亮的光。
“我担得起。“他突然开口,声音虽轻,却像重锤砸在虚空中,“我曾失去一切,所以更明白——有些东西,值得用命去守。“
黑暗里的声音顿了顿,又化作冷笑:“那你再看看,这是什么?“
画面骤转。
罗羽看见自己站在祭坛前,王瑶的青铜灯突然炸裂,碎片扎进她雪白的脖颈;苏浅的符纸在风中燃烧,她伸手去抓,指尖却像沙粒般簌簌掉落。
两个女子的身影逐渐透明,她们的嘴型在说什么——他拼命去听,终于听清那句被风声撕碎的“师兄“。
“不!“罗羽踉跄着想去抓,却触到一片虚无。
他胸口发闷,喉间腥甜,这是心魔侵蚀识海的征兆。
若再退一步,便要永远困在这幻境里。
“罗羽!“
一声清唤穿透黑暗。他愣了愣——这是苏浅的声音?
“师兄,你听我说!“那声音越来越清晰,混着王瑶略带喘息的吐息,“我们在外面,光幕上的符文是上古同心印!
需要三人精神力共鸣才能破!“
罗羽突然想起苏浅总说,符道的最高境界是“心有灵犀“。
他闭目感知,果然在识海最深处触到两缕熟悉的波动——王瑶的温和如春水,苏浅的灵动似流萤,正顺着某种玄奥的轨迹与他的识海相扣。
“瑶儿,浅浅...“他低喃着,掌心泛起微光。
那是王瑶曾用本命精血为他祭炼的同心玉,此刻正贴着心口发烫。
幻境开始扭曲。
他看见王瑶咬破指尖,鲜血滴在光幕上,青铜灯的幽蓝火焰随之腾起三寸;苏浅快速翻动符纸,指尖在虚空画出复杂的纹路,每一道都与光幕上的符文重合。
两人的额角都渗出细汗,却仍在坚持。
“我们在这儿。“王瑶的声音带着灵力震荡,“你不是一个人。“
罗羽突然笑了。
他想起第一次见王瑶时,她蹲在山涧边给受伤的兔子包扎,抬头时眼睛亮得像星子;想起苏浅偷拿他的剑穗去研究符纹,被发现时吐着舌头说“师兄的剑穗纹路真有意思“。
那些被他藏在心底最柔软处的温暖,此刻如潮水般涌来,将心魔的阴寒彻底冲散。
“破!“
他大喝一声,识海中的三缕精神力骤然交融。
虚无空间里炸起刺目白光,等罗羽再睁眼时,已回到祭坛前。
光幕不知何时彻底碎裂,如星屑般消散在空气中。
祭坛中心的漩涡不再翻涌,露出下方清澈的灵泉,泉底流转着星辉般的灵力,映得整座洞穴恍若仙境。
“守心关过,承命关亦过。“幻影的声音响起,这次多了几分真诚的赞赏,“灵源中不仅有取之不尽的灵力,更藏着一件远古神器——九窍玲珑心。
得此宝者,悟性可增十倍,更能看透天地法则的缝隙。“
罗羽望着灵泉中央悬浮的青玉匣,匣身流转着与龙鳞相似的纹路。
他刚要抬步,幻影却又道:“但此宝有灵,只认真正能承载天命之人。“
山风突然灌进洞穴,卷起苏浅脚边的符纸。
王瑶走上前,将一件披风轻轻披在他肩头,指尖触到他后背时微微一顿——那里,龙鳞的金光正随着心跳明灭。
苏浅蹦跳着过来,发间银铃轻响:“师兄,还等什么?
灵源都在等你呢!“
罗羽回头看了看两个女子,又望向灵泉深处的青玉匣。
他深吸一口气,抬脚迈入灵源核心区域。
就在他的脚尖即将触到灵泉水面的刹那,青玉匣突然泛起刺目的青光。
欲知罗羽能否取得九窍玲珑心,且看后文分解。
就在罗羽的脚尖即将触到灵泉水面的刹那,青玉匣突然泛起刺目的青光。
那光并非单纯的亮,而是像有生命般扭曲着撕裂了空间,原本静谧的洞穴里响起金石摩擦般的嗡鸣。
王瑶下意识攥紧了披风的边缘,苏浅的符纸在掌心泛起微光,两人同时向前半步,将罗羽的后背护在视线里。
涟漪从灵泉中心荡开,一个身着月白广袖长袍的男子身影缓缓凝实。
他发间束着青玉冠,眉峰如刀刻,眼尾微微上挑,虽无半分灵力波动溢出,却自有一股俯瞰众生的威严。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眉心那枚暗红印记,像被封印的火焰,与罗羽腕间龙鳞的纹路竟有几分相似。
“萧辰。“男子开口时,灵泉的水流突然逆着重力攀升,在他身周凝成冰晶,“灵源的最后一任主人。“
罗羽停下脚步,目光平静地与对方对视。
他能感觉到,这道残魂并非幻境,而是比之前的幻影更真实的存在——对方眼底的沧桑与审视,像极了他在古籍中读到的远古大能,连呼吸都带着岁月沉淀的厚重。
“你可知这灵源曾吞噬过多少野心?“萧辰抬手,指尖掠过逆悬的冰晶,“三百年前,有位元婴修士为夺灵源屠尽一城百姓,他说'我要做这方天地的主';五百年前,有对道侣在此立誓同生共死,结果拿到九窍玲珑心的那方,反手将伴侣镇压在灵脉之下。“他的声音陡然冷了几分,“你凭什么,认为自己与他们不同?“
罗羽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十六岁雪地里的血,想起王瑶青铜灯划破黑暗时落在他额角的温度,想起苏浅蹲在他身边,用符笔蘸着他的血在断剑上画平安符——那时她的手在抖,却说“师兄,疼就喊出来,我给你画个最厉害的止痛符“。
“我曾失去一切。“他开口时,灵泉的青光竟随他的声线轻轻震颤,“师父的剑穗、小师妹的笑、山门的晨钟...都被一场火烧成了灰。“他转头看向王瑶,她发间的银饰在灵泉映照下泛着暖光;又看向苏浅,那姑娘正悄悄把藏在袖中的止血符往他方向推了推。“可后来我得到了更珍贵的东西——“他的声音低了些,像是怕惊碎什么,“是有人愿意在我最狼狈时递来热粥,是有人愿意用本命精血为我祭炼玉牌,是她们说'我们信你'时,眼睛里比灵源更亮的光。“
萧辰的目光扫过王瑶颈间若隐若现的同心玉,又落在苏浅袖中半露的符纸角。
逆悬的冰晶突然“啪“地碎成齑粉,他眉心的红印闪过一丝暗芒:“你说你要守护,可力量本身就是最锋利的刀。
当年我以这灵源证道,却也因它误杀了最亲的人...“他的声音突然哽住,残魂的身影出现了瞬间的模糊,再凝聚时已恢复冷硬,“告诉我,若有一日,守护需要你亲手碾碎这灵源,你可舍得?“
王瑶突然伸手,轻轻碰了碰罗羽的手背。
苏浅则歪头笑了:“萧前辈,师兄当年在狼妖嘴里救下我时,怀里还揣着半块没吃完的炊饼——那是他攒了三个月的月钱买的,说要留给生病的王师姐补身子。“她晃了晃腕间的铃铛,“连半块炊饼都舍得分的人,还有什么舍不得?“
灵泉的水突然温柔地漫过罗羽的鞋尖。
他低头看着水中倒映的三个人影,又抬头望向萧辰:“若守护需要,我愿与灵源同碎。“
萧辰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很久,久到洞穴外的山风换了三茬。
最终,他抬手按在眉心,暗红印记里渗出一缕金光,没入罗羽腕间的龙鳞:“这是灵源的认主印记。“他的语气终于不再冰冷,却仍带着几分审视,“但灵源非同小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