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不速之客让林辰阳愣了一下，她来这里干嘛？自己不是拒绝了她的邀请吗？还是说她只是来看笑话的？

　　“你好，几位，有空吗？”她朝着扭打在一起的三人喊道，“我有些事情要和你们讲。”

　　扭打在一起的三人听到这陌生的声音纷纷停了下来，转头看向她。

　　“你谁啊？”女人刚想发问，女孩的异瞳里的光芒闪动了一下。林辰阳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三个人突然身形一晃，晕倒在地。

　　江岁动作快，及时扶住晕倒的外婆，轻轻地放在了沙发上。

　　“你做了什么？”林辰阳看着晕倒的几人，有些害怕地问道，“你……杀人了？”

　　“白痴，死没死你不会探探鼻息啊？”江岁白了他一眼，“睡着了而已。”

　　林辰阳半信半疑地伸出手，确实如她所说，三个人只是睡着了而不是嗝屁了。

　　“这是你的超能力？”林辰阳想了一下，“你的骸灵？”

　　“对，大概能睡三个小时，时间足够。”江岁避开一地的饭菜，看向林辰阳，“你脑袋怎么了？”她问道。

　　“没事，痘痘破了。”林辰阳嘴硬，“你来这里干嘛？”

　　“你可别死鸭子嘴硬了。”江岁掏出手帕，“手拿开。”

　　“你走行不行？我不需要你帮忙。”

　　“真不需要？”江岁挑眉，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台手机，林辰阳一摸口袋，手机不知何时不见了。

　　“呦呵，收藏不错嘛……“她一脸坏笑着翻看林辰阳的手机，“哦——被我发现喽——”她一边拉长了声音，一边把手机递到了林辰阳面前。

　　屏幕上是一张女孩的照片，她穿着白色短袖和黑色短裤，露着两条白皙的长腿。那是之前林辰阳偷拍的江岁照片，当时他俩还不认识，后来遭到了袭击林辰阳就把这事给忘了。

　　“哦，小阳阳，你也不希望这些照片被我拿到警察蜀黍那里去吧？”江岁一脸坏笑，“你可要乖乖听话啊，不然这些东西流出去……社死也是死啊。”

　　铁证如山，林辰阳只得乖乖听话拿开捂着脑袋的手。

　　“让我看看……”江岁把手帕捂在伤口处，“伤口不深，还行……走吧，我带你去医院做个小手术，不然以后会留疤。”

　　“我没钱。”林辰阳说。

　　“都说了是我带你去。”江岁白了他一眼，“你要不去你的手机我可不还了啊。放心啦，姐姐不是坏人……好吧，可能是个坏人……”

　　林辰阳心说大姐你就是个坏人啊。

　　他跟着江岁下楼，在路边的一头黑色的庞然大物前停下。

　　这是一辆悍马越野车，仅仅只是看着它的外表就让人有一种置身于科幻电影场景中的错觉。车身线条硬朗流畅，充满了力量感和机械美感。巨大的车轮仿佛能够碾碎一切阻碍，坚固的保险杠更是给人一种无坚不摧的信心，据说它的喷漆都是防弹防爆的，在一些地区甚至进不了市内。

　　林辰阳刷过一些短视频，这个大家伙的落地价至少要上百万。他也认了出来，这辆车和它的主人曾在那天晚上救了他一命。

　　“看样子情况有点糟。”林静从车上下来，戴着墨镜，嘴里叼着根巧克力棒，“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呗。”江岁耸肩，“走吧，去医院一趟。”

　　一个小时后，林辰阳和江岁从医院走了出来。

　　他挠挠头，头上缠了两圈绷带，他在想要不要在绷带上面写一个“奋斗”。

　　他一边想着一边跟在江岁后面——实际上他并不想跟着江岁，但江岁拉着他的手，而且他手机还在她那里。

　　“你肚子饿了吗？”江岁突然问道。

　　“什么？”

　　“我听见你的肚子在叫。”江岁拉开车门，“走吧，我请你。”

　　车门关闭的声音如同子弹上膛，林辰阳沉默地坐在后座，看着车窗外飞快后退的灯光。

　　他的伤包扎好了，医生说好好休息，以后不会留疤的。可他还是觉得很痛，但他说不清哪里在痛，是脑袋还是心脏？还是被鸡汤烫的起泡的手臂？他不知道。

　　他感觉自己坐在车上，但灵魂已经被抽离了身体。

　　十几分钟后，车在河边的一家餐厅门口停下。这是这个四线小县城仅有的一家外国餐厅，很难想象它的老板是发了什么神经病会在一个又破又穷的小县城开一家豪华餐厅，真不怕亏钱啊。

　　林辰阳认识这家餐厅是因为老妈，老妈股票赚钱了就喜欢来这里消费，点上几份蛋糕，坐着享用下午茶时间，然后和她的闺蜜一起轮流拍照发朋友圈和社交软件。

　　“老板，您的包间已经准备好了，请跟我来。”服务生彬彬有礼地说道。

　　三人在包间里坐下，包间位置很好，能看到很不错的夜景。

　　林辰阳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有些束手束脚的，江岁则不同，她接过菜单，“柠檬鳕鱼、西冷牛排、柠檬汁、蘑菇汤……你要吃点啥？”

　　“都行，你做主。”林静咬着巧克力棒。

　　“随便。”林辰阳点点头，他其实没什么胃口。

　　服务员很快把菜端了上来，江岁从包里拿出一盒药膏，顺着桌面推给林辰阳，“拿去吧，进口的药膏，一天一涂，不会留疤，烧伤烫伤都能用。”

　　林辰阳愣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谢谢。”

　　“没事。”江岁微笑，“知道我们为什么来找你吗？虽然我知道这个问题问的有点傻。”

　　“知道。”林辰阳点点头，“我记得我上回拒绝你们了。”

　　“事实上你是拒绝了没错，而我们组织的门只会对每个人敞开一次，你这次拒绝了就没有下一次了，毕竟我们不缺精英，也不会在没必要的家伙身上浪费时间。”江岁给他倒了杯红酒，“但上面特别关照你，多给了你一次机会。”

　　“特别关照？多给了我一次机会？”

　　“对。”江岁点头，“校长还把这事交给我全权负责。”

　　林辰阳有点受宠若惊，他知道江岁背后的组织是干什么的，但他想不通为什么那种组织会浪费时间精力在他这么一个不成器的家伙身上。他觉得那个神秘组织肯定是不缺精英的，比他优秀的家伙大有人在，更别提他还找不出自己的任何闪光点，什么骸灵什么的他都没发现。

　　他挠挠头，鼓了鼓问出了这个问题：“我……有那么重要吗？”

　　“事实上，很重要。”江岁点头，“还记得‘骸灵’吗？”

　　“记得，不就是那什么超能力吗？”林辰阳说，“我记得叫骸灵来着。”

　　“关于骸灵的事情我并不能对你透露太多，很抱歉，这是规定。”江岁说，“但我可以告诉你，校长对你很是看重。”

　　“好吧……”林辰阳挠挠头，“但我是没发现什么骸灵啦，我体检什么的都做过了，医生还说我心跳频率稍慢。”

　　“这没什么关系，有些骸灵觉醒的时候会伴随着强烈的幻听幻视，严重的还会昏迷甚至记忆缺失、记忆错乱和认知障碍。”江岁说，“之前你说你记不起那天晚上发生的事，也可能是骸灵觉醒时的那股能量直接冲击了你的大脑，你的大脑承受不住，所以你就忘了那天发生了什么，甚至忘了自己还有这种力量。”

　　“不过放轻松，我们学院有专门的流程，就像小说里的觉醒仪式。对你来说通过它很简单，通过后你就可以掌握它的力量，不会像第一次那样直接晕过去。”林静补充。

　　林辰阳记得林曜说过骸灵是他们共享的，那天晚上他和林曜达成交易，然后他就晕了过去。这么说来的话江岁她们其实是来找“林曜”而不是“林辰阳”。

　　想到这里他莫名有些难过，江岁她们看中的是自己的骸灵，但他都没发现自己有什么骸灵，唯一和骸灵扯上关系的是他的第二人格，但林曜偏偏什么都不讲，真的就像她说过的“气死你急死你”。

　　他是有想过自己有什么超能力，林曜说这种能力要靠他自己摸索，但他能摸索出什么来？十八年了一无是处，整天浑浑噩噩，满脑子都是没有用的黄色废料，说不定去打螺丝还会出岔子，被主管责骂。

　　他沉默了一会，慢慢低下了头。

　　“没事，你也不用着急回答，我知道你总有自己的理由不愿告诉任何人。”江岁微笑，“你可以回去考虑几天，不过我的建议是你还是从了比较好，省的浪费时间。而且我们的学院是有注册的，你家里人都会以为你被一所知名大学录取了，你想想你以后回家是不是也倍有面子？”

　　“那也得有命回家啊……”林辰阳嘀咕。

　　“我们引进了全新的模式，都信息时代了再用冷兵器决斗岂不是太过弱智。”江岁说，“我们现在都是火力覆盖，很少有时候会正面和死骸干上，所以我们的死亡率其实没那么高。”

　　“那万一我真的没有骸灵怎么办？那不还是得卷铺盖走人？”他有些不自信地开口。

　　“拜托大哥……我们上上下下确认过好几遍了，要是你没有骸灵我们是不可能找上门来的。要是最后有错那也是我们错了。”江岁翻了个白眼，“你只是从没亲眼见过，所以你并不自信，不自信自己有超越常人的力量，你一直在害怕。你不希望承担周围人对你的希望，你甚至都不愿意承担自己对自己的希望。”

　　这话扎到了林辰阳心里，他很想反驳一下，不为别的，就是想反驳一下，但江岁说的也没错，所以他只能低着头，避开江岁的目光。

　　“当然了，你也可以回家睡大觉，我不拦着。”她突然话锋一转，“但是你如果回家，又能干什么？”

　　林辰阳心里一颤，不知道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这关我回家什么事？”他问道。

　　“因为你的缘故，所以我们对你的每个家庭成员都做了调查。”江岁说，“你的家庭环境并不好，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整栋楼都听得见你们家吵架。我在走访的时候街坊邻居都在数落你们……你知道为什么你母亲今天会来吗？”

　　林辰阳摇摇头，他确实不知道老妈今天过来干嘛，因为老妈和外婆隔阂很深，她们在一起就是吵架，所以老妈几个月都不会来家里一次。

　　她从容地切着牛排，继续说道：“你母亲在外面勾搭上一个小她十岁的男人，并一直给他花钱，买衣服买手表，请他喝酒打麻将。而这个男人有个上小学的儿子，最近报了个补习班，一个月五千块，你母亲出的钱。”

　　“你母亲比同辈人更早退休，所以退休金也更少，只能靠着股票赚钱。”她悠悠地摇晃着杯中的红酒，轻呡了一口，“我看了看你母亲的股票，她买的股票都在下跌，一天不如一天，我估计最多一周就会跌停。她还不收手，祈祷着触底反弹一波，但现实是到时候她的钱就会全部亏空，还会欠一大笔外债……哦对了，她现在已经在刷信用卡拆东墙补西墙了，卡贷加上外债，她大概欠了四十多万……”

　　林辰阳捂脸，他知道老妈在外面的那些破事，但这些事情从一个外人口中说出的时候他还是会感觉胸口发闷。

　　“外债加卡贷，那个男人也没有工作全靠你母亲养着。所以……她是来找你外婆借钱的。”江岁说出了这个答案，“你外婆又有什么钱能借的呢？所以她们吵了起来。”

　　“所以，你回去这个家又能干什么？”她又问出了这个问题，“你是能拿出这笔钱还是能调解她们的矛盾？”

　　林辰阳沉默了一会，摇了摇头。

　　“反正你家里人也不在乎你，你就像一个破皮球，踢来踢去只是为了突显他们的存在感。”江岁说，“你待在家也什么都干不了，还会被当成出气筒。顺带一提，你老爹是不会管了，他最近也找了个对象，正谈着呢，估摸着下个月结婚……还有你妈的股票如果亏完了，她的征信会受到影响，连带着她的儿女一起，考公的话可能会受到影响。哦，还有，我在门外听了五分钟……”

　　“停停停，你到底想说什么？不就是想让我加入吗？有必要这样子扯我的家事吗？”林辰阳突然有点火，这女人到底想干什么？如果只是拉他入伙有必要讲一大堆他的家事吗？知不知道当着别人面议论别人的家事很不礼貌？

　　“你啰嗦个什么？你到底想干嘛？就为了拉我入伙有必要这样吗？你知不知道这样很不礼貌？你们是神经病还是缺心眼？神秘组织很威风啊？揭人伤疤就那么好玩？”他不知觉地抬高了音量，“我妈怎么样关我屁事！她要坐牢自己坐去！她要养男人她自己养去！你别在这里揭人伤疤行不行！你是来秀你的优越感吗？偷听别人家事就那么爽吗？”

　　话说完他就后悔了，说实话这几次碰面江岁对他其实挺好，刚刚带他去医院包扎伤口的时候，她嘘寒问暖的样子让医生认为他俩是姐弟，而且这顿饭还是她请客的，自己还有关于骸灵的问题想问她，于情于理他都不该对江岁发火。万一江岁也生气了，那自己真的还有机会去加入神秘组织去学那什么骸灵吗？真的让他自己去摸索，他估计一辈子也摸索不出来。

　　“你气急败坏了，林辰阳。”江岁倒是很平静。

　　“对不起……”林辰阳低下了头。

　　他突然莫名地难过起来，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他赶忙擦擦，不想让两个女孩看见他的丑态。

　　一股淡淡的香气传来，下一秒一阵温暖从四周传来——江岁不知何时来到了他身边，把他抱在了怀里。

　　女孩的身体很柔软，林辰阳甚至可以感受到她的心跳。

　　他一时间慌了，有点不知所措，不知道是让她继续抱着还是推开她。

　　“你心里真的就没一个当英雄的梦？你难道不想成为斗破天穹的男人？”江岁的语气很温柔，“你想想看，继续你原本的生活你只会成为一事无成的中年大叔。当你劳累了一天回到家里，你的老婆正在和她的健身教练坐着深蹲运动；你的父母说原价三万六的大补丸只要三千六还送鸡蛋，向你要钱；你的儿子纹着虾线和天眼，穿着骚气的女装对着手机发嗲；你的女儿躲在房间，她的QQ动态是‘我在家都不敢化妆，我怕我爸对我有意思，毕竟抛开父亲这层身份，他就是个中年油腻男，而人家可是小仙女’……你觉得你受得了吗？”

　　她的语气很温柔，但意思却很歹毒，林辰阳听的心惊肉跳的。

　　“所以嘛，大好的机会摆在你面前，可一定要珍惜哦。”江岁笑着摸摸他的脑袋，下一秒她脸色一沉，“还有啊，你都偷拍我抱我了，吃我豆腐都吃饱了，你要是不给个说法是不是有点过不过去啊？林辰阳？”她一边拉长了声音，一边捏着林辰阳的脸，笑得像个邪恶女巫，“哦对了，之前忘了说，死骸们就喜欢我们这些家伙。普通人对它们来说只是快餐，而我们对它们来说则是国宴，它们可是会自己找上门来的哦，你要是真不乐意加入……你知道后果的吧？”

　　“我同意，你们大人有大量给我特别关照，我要再扭捏那就是我的不对了。”林辰阳举起双手。

　　“这就对了嘛，早这样不就没那么多事了。”江岁又捏了两下他的脸，“小静儿，把文件拿出来吧。”

　　“你知不知道你刚刚的样子很像黑山老妖？”林静把一沓文件递了过去。

　　“谁让他是个犟种呢？”江岁笑着捏着林辰阳的脸，还把他的眼镜摘下来戴在自己脸上，“你这度数挺高的，不行了我有点晕……”她又把眼镜还了回去。

　　“我我我我能问个问题吗？”林辰阳举手，像个上课问问题的学生。

　　“讲。”

　　“你真的在门外听了五分钟？”

　　“听了十分钟。”江岁倒了杯红酒，“不得不说太精彩了，家庭伦理剧怎么看都不过瘾。”

　　“那我妈要是真的欠钱了会不会影响到我？你们组织查不查征信啊？”林辰阳对这个还是有点揪心。

　　“我们不查征信，所以你妈欠钱和你没有任何关系。”江岁说到这眼珠子一转，把一份文件递到林辰阳面前，“来来来，先把这份文件签了，再按个印。”

　　“这什么？”林辰阳觉得这文件的格式排版看上去和其它的不太对，但是文件都是英文，他看不懂。

　　“你别问，要想你妈不欠钱就签了。”江岁说。

　　“这算是组织对新人的福利吗？”

　　“嗯……不算，这个算我个人的。”江岁递过去一份印泥，“因为你妈买的股票是我家族的产业，调点钱过去还是可以的。”

　　林辰阳愣了一下，按下了自己的手印，“谢谢。”

　　“以后大家都是兄弟姐妹了，有事情记得来找我，我罩着你。”江岁收好文件，“如果你找不到我你就去找小静儿，她可能帮不上什么忙，但她会帮你揍人。”

　　“别说的我好像是个暴力分子。”林静嚼着牛排，“今天的牛排不错，比上次的好，有炒饭吗？我想打包回去当夜宵。”

　　“哦？那我回去可以给他们加工资了。”江岁拍了拍一边的铃铛。

　　半分钟后，餐厅的总经理站在了门口。

　　他微微躬身地开口：“老板，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三份炒饭打包带走，再帮我打包一瓶香槟。”江岁说着捏住林辰阳的脸，迫使他转头看向总经理，“还有记住这小子，他以后的账报给我就行。”

　　“是。”总经理恭敬地回答。

　　“你是老板？”林辰阳眨眨眼看向江岁。

　　“家族产业，对我来说和食堂没区别，也就炒饭好吃点。”江岁拎着他走出了餐厅，“事实上我在想要不要过几年把它改成大排档。最近生意不好做，我一直都在花家里钱。”

　　“大姐你们对我也太好了吧？”林辰阳坐在后座，手上掂着一份炒饭。整件事情他只动了动嘴皮子，还占尽了便宜，他感觉有点过意不去。

　　“是‘我’对你好而已，如果是我旁边这位她只会把你打晕带走。”江岁扣上安全带，想了想，“哦不对，还有迷晕。”

　　“别把我说的像个恐怖分子。”林静白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