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条熟悉的小路上,李曦边走边看周围的花草树木,今天是阳光明媚的一天,温暖的阳光会给人类带来希望,给植物带来养分。
今天本应当是美好的一天,但李曦此时的心情与今天的天气并不匹配,他还沉浸在分别的悲伤之中。
他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只是他真的太孤独了,孤独到离开了熟悉的环境也能成为那么悲伤的一件事情
眼前这条路他走了十年,很短,五六分钟的路程就可以到达尽头。
但是今天的他走了十几分钟,他开始留意一切周围的事物,无论大小,他即将要短暂的告别这里的一切,踏上遥远的旅途。
这还是他第一次自己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在小的时候,妈妈带他出去旅游过。
那是在山东的一个小县城,说是去旅游,其实是跟着妈妈一起去讨债。
妈妈以前为了能让他过上好的生活,换过不少的工作,有一份工作就是在物流公司当管理,但是时运不济,老板在没有结清工资的情况下就宣布公司破产。
那个冬天妈妈带着只有七岁的李曦自驾前往山东那个小县城,一路上妈妈走走停停,在途径上的一些有名的城市都会停下来带李曦看看那里的山水风景,吃吃当地特产。
当时的李曦是第一次走出上海这座大城市,那时他对上海以外的所有一切都感觉到很陌生,所以第一次接触都会感觉很新奇。
上海一路向北跨过秦岭淮河一带之后就会进入北方,当时外面下着很大的雪,那是李曦第一次看到那么大的雪,上海就算有时候会下也只有一点,所以他一直对大雪是什么样的十分好奇。
不同于李曦对雪的好奇,李柔佳也是第一次开车遇到那么大的暴雪,那时候的她还在高速上,视野能见度很低,并且轮胎抓地力很弱,一个不小心就会撞上被暴雪隐藏起来的前车。
但她带着一股信念,一股要保护好李希的信念,终于战战兢兢的开了半个小时之后看到了一个下高速的指示牌。
但这半个小时,李曦一直都在看着窗外,他还想把天窗打开去感受一下,但是被李柔佳阻止了。
但李柔佳一下高速,就把车停在了路边,让李曦下去体验一下雪。
李曦迫不及待地打开车门,站在雪里面,他没有和别的南方小朋友第一次见到雪那样捏雪球或者把雪塞进嘴巴里。
他只是站着,抬起头闭上眼睛任由雪花打在自己的脸上,他幻想此时自己就是一个雪人,一个被雪包裹的人,一动不动。
过了一会儿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自己的肩膀上已经堆积了一部分雪,他很高兴的对李柔佳说‘看呀妈妈,我是雪人!’李柔佳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那小曦要是是雪人,我就是雪人妈妈。’
就这样大雪持续了两天才停,当阳光终于冲破那厚厚的云层,将光芒照耀到大地的时候,阳光的金色和积雪的雪白碰到在一起的时候,反射出了耀眼的光。
那是李曦第一次看到这种场景,他觉得很美,虽然这在北方是常有的事情,但是在李曦眼里是那么的稀有,所以他冲出了房间,躺在积雪上面晒太阳,他第一次感觉到阳光是这么的温暖舒适。
他们在这座小县城耽搁了五天之后,高速终于解封了,他们母子再次踏上了旅程,因为耽搁了五天,这次李柔佳并没有再停下来,直接奔向了他们的目的地。
当时李柔佳开的也是现在这辆甲壳虫,这辆甲壳虫陪伴了李曦的整个童年,他经常会抱怨换辆新的也不贵,为什么要一直开这辆破车,大灯都坏了。
李柔佳总是回答‘因为妈妈跟你一样,东西用久了就不舍得换了。’不然怎么说母子连心,两个人的性格也如出一辙。
经过几个小时不间断的驾驶,在傍晚终于到达了他们的目的地,临沂费县。
李柔佳凭着当时老板的信息,找到了老板的户籍所在地。
那是在一个村庄里,从费县开到这个村庄都开了有两个小时,李柔佳向村民打听他老板侯德旺的住址。
在村民的带领下,她敲响了那扇已经破旧不堪的木门,其实她看到这扇门的时候,都已经要绝望了,这真的看上去像是有人住的样子吗?
她记忆中的老板可是有深度洁癖的,真的会住在这种地方吗?
门响三遍,没人回应,李柔佳顿时感觉自己一路上的期望都破灭了,她缺钱,她真的很需要钱,她作为一个中年单亲妈妈,没有存款,没有背景,没有丈夫。
她好几次都感觉生活没有意义,想追随丈夫的脚步,但一看到李曦那张稚嫩的脸,她都会不忍心把这么可爱,这么小的孩子一个人丢在世界上。
就在李柔佳心灰意冷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那扇破旧不堪的木门发出了吱吱呀呀的声音,李曦回头看去,门后面的是他的老板侯德旺,刚才心里的不愉快一瞬间烟消云散。
她小心翼翼的试探侯德旺的态度,用委婉的语气来表达自己此行的目的。
侯德旺把她和李曦请到自己的家里,李柔佳进门的时候惊叹里面被收拾的一尘不染,和那扇破旧的木门产生了鲜明的对比。
虽然一尘不染,但是这些木质家具也是明显的上了年份。
只有李曦在房间里到处走到处看,他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木质家具,木头椅子、木头桌子。
这一切对他来说都十分的新奇,他会一边看一边问侯德旺这些家具是不是老时代的宝贝,为什么在城市里很少见到。
换作一般的成年人,侯德旺只会把这当作是一种嘲讽,嘲讽他的居住条件破旧。
但这话从一个孩子问出来显然没有恶意,侯德旺耐心的给他讲解这是自己的木匠父亲怎么在自己小时候一刀一锤做出来的。
李曦听得两眼放光,他觉得这很帅、很有趣,并一直缠着侯德旺能不能给自己也演示一下这些是怎么制作的。
李柔佳打断了李曦,向侯德旺直截了当地表明了自己的目的:
“侯老板,我这趟大老远从上海过来,就是为了当时没有结清的两个月工资,我真的很需要很需要这笔钱,你也看到了,我一个人女人又有一个这么小的孩子...”
李柔佳话没说完,侯德旺举手打断了他,同时向楼上走去。
李柔佳只能等待,她此时能做的事情只有等待。
不一会儿木楼梯再次传来了响动,侯德旺德身影出现在了两人面前,同时手上多了一些钱。
侯德旺走到李柔佳面前,把手里的钱递给了她:“这里是六千,我还少你两千,但是你也能看到我的情况。”
“我自从上海的公司倒闭之后,我欠了一屁股债,卖了上海的房子和车子,老婆孩子也离我远去。这是我手头仅剩的钱了,剩下的你留个卡号,我到时候会转给你。”
“其实你敲门的时候我就从楼上认出你来了,你知道的,我欠了很多钱,不只有你一个上门要债的。”
“我一般听到敲门声,都会从楼上观察一下是谁,我认出你之后,我知道了你的用意。原本我并不想开门,你敲一会儿没有结果便会自行离开。”
“但就在我准备不理会你的时候,我听到了你儿子叫你妈妈。”
“这声稚嫩的妈妈让我想起了我那个小儿子,他叫侯平,现在跟你儿子也差不多大。”
“你可以说是我突然良心发现吧。”
“孩子没有做错什么,做错的都是大人,不能让大人的错让孩子来买单,你错误的选择了当时相信我,接着替我做事情,同样的迎来了一个错误的结果。”
“但是这个结果不应该让你的孩子来买单,你如果不拿到这个钱,相信你可能连回去的路费都没有了,我不忍心让一个这么小的孩子留宿街头。”
“所以,好好照顾他,把他养大。”
李柔佳拿到钱之后也没多留,留了个银行账户给侯德旺之后就准备走了,走的时候李曦对侯德旺说了声:“木匠叔叔再见。”
侯德旺也回应了一句:“小小怪物再见。”
因为李柔佳拿到工资了心情很好,荷包一鼓,就带着李曦去买了几件新衣服,带李曦吃了一次肯德基。
那是李曦第一次吃肯德基,李曦左手拿着香辣鸡翅,右手奥尔良,一边啃一下,啃几口再喝一口可乐。
李柔佳看到李曦这个样子,感到很逗,拿起手机拍了几张李曦的照片,李曦也很配合,在拍照的时候把手上的鸡翅放到自己的脸颊两侧同时咧嘴笑。
虽然这只是一顿十分平常的连锁快餐,但是在李曦看来,这是他目前人生中吃过最好吃的大餐,并且在吃完之后还对着李曦回味无穷,让李柔佳下次再带他来吃个够。
“那小曦下次要留好肚子哦,我们来肯德基一次性吃个饱。”
“好呀!妈妈万岁!”
....
虽然只是一次赶路式的旅程,但依旧让现在的李曦回味不已,他真的很羡慕小时候的自己那么容易得到快乐,一顿廉价的连锁快餐,一场雪,几个破旧的家具,就能让自己得到快乐。
长大到底得到了什么呢?还是缺少了什么?缺少了得到快乐的能力吗?
“滴滴”
熟悉的手机铃声打断了李曦的回忆,他看到一个熟悉的号码,来自英国的来电,他知道是谁了。
“现在给我打电话如果告诉我,你们搞错了,你不是我们要找的人,我相信我会很开心的。”李曦接起了电话。
“那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我可以再次跟你重复一遍我们没有找错人,李曦同学。我是来跟你说正事的,我相信你此刻脑子里有很多的疑问,我给你一个机会,我会给你十五分钟的时间来向我提问,我会一一给你解答。从现在计时,你还有”
“十四分钟五十八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