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莱姆,普通源兽,等级五。半透明的胶状身体几乎可以通过任何缝隙,经过严格训练,是斯坦芬尼学院重要的工作人员。学院甚至定立校规,约束学生并保护这些员工。
凌晨四点三十分,太阳还未升起,空气中漂浮着薄雾,一众新生还沉浸在梦乡中,此时宿舍大门却悄然敞开,紧接着每扇门都解了锁,每只史莱姆都顶着一颗紫色的药丸,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看着床上睡得正香的新生,药丸悄无声息地沉入并溶解在体内,直到史莱姆被完全染色。大口吸收空气,身体迅速膨胀成球,再一口气全部呼出,整个房间瞬间被紫色的雾气吞没,而这期间没有吵醒任何一人……
睁开眼,意识到并不是熟悉的天花板,艾拉立即翻身站起进入警戒状态,结果下一秒又重新跌回地上。
“别突然起来啊!”
“眼冒金星了吧。”
两个穿着陆战服,看着像是敢死队员般的男人,正在不远处悠哉悠哉地吃着烤棉花糖。她没有感受到这两人有什么恶意,要是有也早就下手了。
扶着眩晕的脑袋环顾四周,地上躺着很多人,有熟悉的面孔,大概都是这届的新生,而她是唯一一个清醒的。
“都六点了才醒一个……”
“别急,药效快过了。之后会说明,你也再等一下吧。”
六点三十分,躺在地上的人陆续醒来了大半,那两人似乎也不愿再等了,直接吩咐清醒的人强行叫醒他们。
费了一番功夫,穿着整齐的六百人终于懒散地站在一起,紫雾的后遗症让大家脑袋昏昏沉沉,好像下一秒又要睡过去了。
“都给我站好了!”
一声怒吼如雷贯耳,再没人敢打瞌睡了。
“就你们这个德行,真不知道是怎么通过选拔的。我看还是趁早退学算了。”
“行了行了。咱们也没那么大权利,说这么多没用的干什么?”
“哼!”
“你们好。我是詹姆士,刚才大呼小叫的是约瑟夫,都是斯坦芬尼学院的老师。事不宜迟,赶紧来抽签吧。”
大家乱中有序,每人都从詹姆士手中的盒子里抽出一张白纸。纸张接触空气后,字迹逐渐显露出来。那是一张清单,罗列着至少六十件物品,数量不同但都能让人瞪大双眼发出惊呼。
随后约瑟夫将黑洞开在半空,只伸进手拉了一下,里面的东西哐啷哐啷倾泻而出,很快堆成了小山。仔细一看,原来是结结实实捆在一起的信号枪。
“一人一个,只有一发,自己拿。要放弃就发信号弹,我们回去找你们,但不会提前回去,只能和我们在一起等着。放心,我们有足够的治疗用品,拼也能把你们拼好。”
“集训期间我们两个都会在这边,但我们不会帮你们解决任何问题,直到集训结束。”
斯坦芬尼学院的集训时间不定,每年两次,每次为期一周,均是猝不及防,不容拒绝没有例外。此次地点是这座属于学院的人工孤岛,据说类似的岛学院拥有多座,直到集训结束学院的船才会回来接人。
除特殊情况,集训规则不会变更。集训期间学生们需要自给自足,并在一周内尽量收集清单上的物品,清单的完成度会被评分,并列入学生的年度考核。
年度考核中不包括集训和考试成绩,可是集训评分一旦有一次不及格,年度考核基本难保合格,很快就会收到退学通知。虽然如此重要,但新生们单是看着清单上的物品和所需数量,瞬间就尝到了绝望的味道。
顺便一提,这种集合方式是学院传统。也不是没有学生抗议,但从未被更改。
大家基本都是以小队为单位活动,比起清单,果然还是应该先保证生存。食物,工具,背包,真真是什么都不给更别说便利的黑洞了。身上的衣服,雪花卡,每人一发求救兼放弃用信号弹就是全部家当了,难度简直堪比野外求生。
所谓站得高看得远,罗伊就近爬上一棵大树,果然在地势较低的远处发现一条河。一开始,身边还有其他队伍同行,渐渐也只剩他们自己了。
河水流速不快,水质清澈,浅尝一口确实是淡水。罗伊用结界做了四个半圆的碗,装满河水交给尤金,几乎瞬间就滚沸了。小心热度慢慢饮用,干涸的口腔得到了滋润,简直如同甘露。
有了水,接下来是食物。
水至清则无鱼。他们将河岸旁一处空地作为集合的据点,男女分成两组,女生就在四周逛逛,男生则去稍远的地方,顺便简单勘察一下,傍晚再回据点集合。
哪知米娅竟率先发出异议,她觉得她对源兽了解的比较多,如果让她去远点的地方勘查应该更能帮上忙。
罗伊和尤金先是一惊,随后立刻否决了提案,因为他们的主要目的是摸清这一带,而不是去交战的,在起冲突之前逃跑才是第一选择。虽然不如米娅那样了解,但如果只是这种程度的话,两人的知识储备应该是够的。
米娅没在坚持,接受了分组。
理由并没有捏造,但更重要的,是因为他们两个觉得,这是个让两个女生独处交流的好时机。他们见缝插针,不自在地作出暗示性的小动作,也让艾拉明白了这点。
关于可能发生的事,大家也达成了一致,他们的任务是完成清单,尽量不和目标外的源兽发生战斗,非必要不去接触其他队伍,尽量减少冲突的可能性。为了发生意外时能有所照应,活动时至少两人,不能单独行动。
“她们要是能够聊得开心就好了。”
“嗯?啊,确实,聊得开心的话心结应该就能解开了。”
罗伊从树上跳下,用脚清开落叶,捡起一根木棍在泥土上画起简单的地图,画完就又开始走。
“看起来这座岛还蛮大的。”
“对啊,这里不是最低点,离海滩还远周围全是森林,山的话能看到三座,不知道翻过去还有没有,不过现在得先找吃的,这里最好有动物,源兽很难处理呢。”
“你觉得米娅小姐在烦恼什么呢?那天你也看到了,对艾拉小姐的话那么抗拒……缪拉啊,请保佑两人的谈话顺利进行。”
“放松点,艾拉比你我都要聪明,她会处理好的。有空想那些,还不如来帮我。”
“嗯……帮你……话说,你这到底是在干什么?”
这一路上罗伊都在东瞅瞅西看看,一刻不停地搜集可用的材料,反观尤金则更像是来散步的。
“尤金你啊,家境绝对不错吧?”
另一边,谈话似乎陷入僵局,尤金和罗伊离开期间这两人一句话都没说,只是围着据点漫无目地转悠,艾拉眼神飘忽,时不时瞄她一眼却说不出什么,毕竟不久前还激怒过她,也不知道她现在是否还在介意。
不行!一定得解决问题!这么想着,艾拉终于鼓足勇气,向米娅搭话。
“米娅,那个……”
“对不起!”
“啊?”
“那天真对不起!我,我那天对你的态度太不好了!我不应该,不应该那么说的!我说完就,就后悔了!我一直,一直,一直想道歉的!呜呜呜呜……对不起……真的很抱歉……”
米娅在她眼前大哭起来,艾拉顿时乱了阵脚,表情平静可心里简直慌得发抖,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对不起……你,你能原谅我吗?”
艾拉轻轻上前抱住她,米娅则抱得用力,像个不安的孩子不停地啜泣,生怕艾拉下一秒就推开她,把她一个人丢在这儿似的。
傍晚时分,大家回到了据点,男生组运气不错猎到了一头斑鹿,这几天都可以大享美味了。女生组找到了一些盐菇,油草还有一些带酸甜味道的小果子,稍作处理就可以当作调料。
整头鹿用结实的植物绑住倒吊在树上,开膛破肚连同扒皮,鹿头也被整个砍下。切下一部分需要的肉,拴住后腿,整只放进流动的河水里,水下温度很低,简直就是天然的冰箱。因为实在不会料理,内脏味道又很重,为了不引来其他野兽,艾拉只能让罗伊带到远处深埋。
一个女孩子竟然不介意,并很熟练地处理这些,简直让三人目瞪口呆。
生了火,尤金在河流旁找了块合适的石头,将平整的表面清洗干净,架在火上当作烤板,米娅用附近的蓝竹简单做了些用具。至于烹饪,艾拉准备亲自上阵做出一道美味。
油草切碎,放在烧热的石板上,不多时其中的油渗了出来,这时放上切好的鹿肉,刺啦声不绝于耳肉香也飘了出来。
用火脆化盐菇的表面,坚硬的黑皮就可以轻松剥落,紧实的奶白色内芯富含盐分,将其掰成小块再碾压成粉末,撒入已经烤熟几分的鹿肉中,顿时香气四溢味道浓郁起来。将果子去皮去核,捣成果酱浇淋其上,然后再耐心等待一会儿,大功告成!
此时罗伊飞一般地赶回来,边抹口水边忍不住大喊,喊他老远就闻到香味儿了。
匆匆做完了餐前祈祷,饿了一天的几人再也忍不住了!
一口咬下,鹿肉软嫩可口,菌类的鲜味融入其中,盐分恰到好处,酸甜的酱汁让味道有了层次,味道又得到了提升。满足感充盈溢出,让人有种直冲云霄的幸福感。
“罗伊,你们最后帮它祈祷了没?”
“噗哈!艾拉你居然现在才问?当然做过了。”
“果然,还是艾拉小姐和米娅小姐的收获更大啊。十二根白鸦掉落的彩羽,十二只成年雄性星辰甲,一下就完成了清单上的两种物品。”
“这么说的话,要不是你们,咱们四个今天就都要饿肚子了,比起来你们功劳更大。还有啊尤金,你为什么总要在后面加‘小姐’?明明对罗伊就不加‘先生’。”
“其实,唔!刚开始,也加,嗯!后来是我,要求去掉的!”
“慢点,慢点吃罗伊。还有很多呢!”
“嗯……应该说是习惯了吧。还有,晚上的话我来放哨就好,大家就安心……”
“尤金!”
艾拉声音压抑语气严厉地打断他,那张仿佛面具一般永远挂着完美微笑的脸,第一次变得错愕。
她没有立即开口,只是这么看着自己面前的绅士,仪表堂堂风度翩翩,好像一切都是这么完美。可就是这种完美,反而一直让她有一种违和感,尽管大家一起度过了一段时间,却还是感觉自己并不熟悉眼前的人。
没过多久,她强硬的表情还是软了下来。
“尤金,我们是你的朋友,是你的伙伴,是你的队友。而不是什么所谓的‘先生’‘小姐’,所以在我们面前,不需要那种客套或照顾,我们是平等的。”
米娅和罗伊什么也没说,只是不停地点头认同。
一席话竟让尤金哑口无言,惊愕的表情过后,仿佛是第一次试着卸下冷硬的面具,双手紧张得捏来捏去,眼睛更是不知道该看哪里。他低着头露出一个有点扭捏,有点害羞,并不是微笑的表情。
“嗯。我知道了。抱歉啊。罗伊……艾拉……米娅……”
“嗯,这样就好。那明天……罗伊!你给我们留点!”
吃饱后大家围坐在火堆旁休息,罗伊用结界做了一个锅,河水在锅里煮沸,三两片紫香叶泡在竹节做成的杯子里,清香适口令人放松。罗伊肚子吃得溜圆,只能滑稽地躺在地上。很难想象在此时此地能如此惬意悠闲。
太阳落山,熄了篝火,爬到同一棵树上,各自找了合适的睡觉位置,轮流放哨。
罗伊悄悄扭到艾拉耳边,小声发出他憋了好久的疑问。
“你们聊的怎么样?”
“嗯……突破性进展。”
三天后……
“二十四根轻纱树的树枝,三十二个白星鹅卵石,八个金红果,十六个乌贝……太刁难人了——”
“加油!已经完成很多了罗伊!今天的份,还差一点!”
“蝴蝶石,流水岩,埃尔夫水晶……矿石类干脆今天一网打尽吧,反正离那边也不远。”
“不要啊艾拉!那也太沉了!”
轰!
一声爆炸从不远处传来,高大的树木阻碍了视线,只能望见黑色的浓烟滚滚而起,密集的枪声随之不断传来,似乎是出了大麻烦。十三小队呆愣在原地,因为他们要找的矿石就在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