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落幕
新历731年1月20日除夕夜,这本该是我们欢庆的日子,但这片被战争摧残了近千年的土地,已经没法去允许我们浪费这么多资源去为它庆生。直至今日,武器,弹药,药品,甚至食物的库存已经见底,我们真的快坚持不住了,我不知道总部的补给什么时候能送到,也记不清上次补给是几年前到达的了,但我还深深记得上次拿到补给时大家兴奋的样子。
宋组长,琳琳姐他们在城墙上乐呵呵的看着,那个和老和尚一直不对付的小道士一边嘟囔着道法自然,一边把一箱一箱的手雷弹往自己的住处搬去。老和尚一边鄙夷的看着他,一边也在补给里面找着适合自己那把老式狙击枪的子弹。那时候的日子多么令人怀恋啊。可是时间和现实像是两拨汹涌的海浪,在它们无情的冲刷下,我们这个原本还凑合的小城,也终究要凋零了...
一声沉重的叹息过后,刚毅的中年人停住了手中见底的笔芯。他双目无神的呆坐在一个脏兮兮的红色枕头上,看向面前单薄的黄色信笺,微凉的寒风从两边轻轻吹来,玩弄着他乱糟糟的邋遢头发。他抬起手,似乎是想要将面前石板上的褶皱的信笺铺平,可始终无法做到。
沙沙沙,一阵电流杂声过后,冷漠的机械语音再次响起。现在是1月20日,除夕夜,14号新城城卫大队二组宋长生,祝大家新年快乐!另外,因最近城外野兽暴动逐渐频繁,宋组长在这里呼吁大家,大家在外捕猎时一定要注意好时间,一定要在黄昏之前赶回14号,一定不要在天黑之后还在城门口附近徘徊,我们会在接下来二十分钟内关闭城门并禁止进出,如如有城民未能及时赶到,还请尽快赶到一处之前公布的藏匿处进行暂时落脚,里面会有一些简单的药品,食物和水,希望能够帮助到您,另外还请使用过藏匿处的城民及时上报,我们会迅速补充里面的资源,您的每一次上报都可能会拯救他人的生命,请大家务必重视。
笃笃,熟悉的枪械与墙壁的碰撞声响起,刘胜抬头望去,一个带着兜帽的清瘦男子站在不远处的门框外,平静的看着他,似乎是在等他回复,刘胜揉了揉眼眉,小心翼翼地把信笺折好放在自己那件破破烂烂的中山装胸口的衣兜里,对着屋外的年轻人问到:“都准备好了?”
年轻人点点头,并以一种奇怪沙哑的声音回答道:“物资都清点完了,我估算了一下,大概够我们坚持三个月的,按理来讲能支撑我们到13城。”
刘胜摇了摇头道:“去9号吧,13号方向今晚没有看见平安星升起”
年轻人瞳孔猛然一缩,沉默了好久才继续开口问道:9号会不会太远了些,我们的物资可能...
刘胜摆了摆手,阻止了年轻人继续说下去,从枕头上起身向着另一段城墙的甬道走去,年轻人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的跟在他后面。
太阳渐渐向西落下,照亮了14城斑驳的甬道里总会有一些的碎屑,刘胜一边走,一边把各种碎屑清理到两边的墙脚下去,这样能避免人们在甬道上因为这些碎屑而影响奔跑速度。这条见证过14城兴盛和衰败的甬道中,偶尔还能看见一处嫣红的干涸血迹。刘胜每每看见这些血迹,眼神都会不由自主的黯淡几分,因为在这座被森林和变异野兽包围的小城里面,只有人类的血液还是这样耀眼的嫣红。
年轻人突然心中有感,抬头向着西边的落日看去,金黄的光芒还在为挣扎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驱散黑暗,可是万物都有尽头,今日的太阳即使再怜悯,在它即将被天边的丛林吞没时,也不过只能再洒下一束又一束的光芒,映得这甬道上的血迹闪闪发光。
许久之后,刘胜终于巡查完甬道,抬头对着年轻人说到:“吩咐下去,让兄弟们把该带的物资给大家分一分,多拿一些。再把城里其他带不走的物资,资料都集中起来,用仓库里那些没用的汽油在1号广场上全部销毁!”顺便让小屁孩把他藏着的信号弹拿出来,让老周改成红色烟雾。今晚过年,得给其他城报个平安,顺便也给大家讲讲,14号城的时代从今晚起,落幕了!
年轻人忽然觉得鼻子一酸,有些沮丧的问道:“补给真的送不到了吗?”
刘胜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但我不敢赌它能在接下来这段时间送到我们手里。我们现在做出这个决定至少还能搏一搏,给14号留下点种子。可要是补给真的上不来,这城里上百号人,都得交代在这里。小道士已经带着龅牙仔他们走了,他们没带补给,坚持不了多久的,不能辜负他们给我们拖延的时间。”
年轻人感觉一阵恍惚,好像那个整日穿着破旧道袍,喊着道法自然的道人又站在他的眼前,一边嚷嚷着老秃驴,一边向着兽朝中的密集处扔出了一枚特质手雷。每每爆炸声响起,总能带走一大片异变野兽。
回忆一幕幕如潮水般涌来,开心的也好,难过的也罢,你总能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到那个小道士,最开始他身边还有一个老和尚的,可是不知道哪一天,他就也只剩自己一个人了,他想着想着,思绪开始发散,似乎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前不久和兽潮的战斗中,平时极少受伤的道人,左臂忽然就被异兽咬得血肉模糊。
他不由得感觉心底一片沉重,霎时间各种混乱的思绪疯狂向他涌来,就像天边忽然升起的黑暗一样,要将他连同14城一起吞没殆尽。他张了张嘴,半天却是没有说出什么话来,到最后也只是艰难的吐出一个重重的“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