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剧之王》的演播厅比想象中更加灯火通明。我站在后台，透过帘缝观察台下观众——活人观众。至少表面上看都是活人。
“齐老师，五分钟后上场。“场务小妹递给我麦克风，眼睛亮晶晶的，“我是您的粉丝，那场'凶宅喜剧'我看了十遍！“
我勉强笑笑，调整着麦克风的位置。自从新世界剧场那场演出后，我的视野里开始出现...不该存在的东西。比如现在，演播厅角落里就站着一个穿70年代工装的老头，脖子以不可能的角度歪着，正对我咧嘴笑。
“第一次上电视？“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我转身，看到《喜剧之王》的常驻评委赵大鹏——业内人称“赵毒舌“。
“算是吧。“我握了握他伸来的手，触感油腻得像摸了一条鱼。
赵大鹏凑近，酒气混着口臭扑面而来：“听说你靠讲鬼故事红起来的？提醒你，电视观众可不信这套。“他拍拍我的肩，“建议你改改风格。“
看着他走向舞台的背影，我注意到他背上趴着个穿旗袍的女鬼，正用长指甲慢慢梳理他的头发。女鬼发现我的目光，冲我眨了眨眼。
“各就各位！“导演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三、二、一，开始！“
开场音乐响起，我深吸一口气走上舞台。聚光灯刺得我睁不开眼，掌声像潮水般涌来。适应光线后，我惊讶地发现观众席上不止活人——至少有十几个灵体分散在各处，有的坐在观众中间，有的飘在空中。
“...谢谢大家！“我开始例行问候，努力不去看那些灵异观众，“今天我要讲的是'当喜剧演员遇见超自然现象'...“
前五分钟一切顺利。活人观众对我的夸张肢体语言和表情发笑，灵异观众则对一些特定包袱有反应——当我提到“半夜冰箱门自己开“时，一个胖鬼魂笑得从椅子上滚下来；讲到“浴室里的哭声“时，几个灵体同时点头共鸣。
即兴互动环节，主持人突然提议：“齐小乐，听说你特别擅长即兴表演。能不能请现场观众出一个'恐怖场景'，你来即兴发挥？“
台下立刻沸腾。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站起来喊道：“溺水！讲讲溺水的感觉！“
我还没开口，就发现演播厅的温度骤降。后排站起十几个浑身滴水的灵体，他们的皮肤泡得发白，眼睛没有瞳孔。
“不...不要这个...“一个女性水鬼嘶声道，“太痛苦了...“
主持人完全没察觉异常，还在催促：“来，齐小乐，'溺水'，请开始！“
骑虎难下，我只好硬着头皮表演：“呃...溺水是什么感觉？就像...就像你刚讲完一个段子，全场鸦雀无声...“
活人观众笑起来，但水鬼们发出愤怒的嘶吼。灯光开始疯狂闪烁，空调出风口喷出冰冷的水雾。前排观众惊叫起来，以为是特效。
“...然后评委说...“我试图继续，但舌头突然像被无形的手抓住。一个男性水鬼已经爬上舞台，腐烂的手指掐着我的喉咙。
“你...嘲笑...我们的痛苦...“他在我耳边低语，腥臭的河水味灌入鼻腔。
我挣扎着，从喉咙里挤出最后一句：“...评委说'这个表演...太...水了'！“
出乎意料，这句烂梗竟然起了作用。活人观众爆发出大笑，笑声形成的能量波将水鬼们震退。掐着我的那只鬼魂露出惊讶的表情，松开了手。
“有趣...“他喃喃道，和其他水鬼一起退到角落。
但混乱已经造成。导演紧急喊停，技术人员冲上来检查灯光和空调。主持人强作镇定地插播广告，观众席上一片窃窃私语。
“怎么回事？“制作人杨天成冲到我面前，西装革履下的手腕上隐约露出一个奇怪的纹身——像是某种符咒，“你刚才真的...看到什么了？“
我盯着他的纹身，那图案莫名熟悉：“没什么，可能是太紧张了。“
“齐老师！“一个清脆的女声打断我们。一个扎着马尾、戴黑框眼镜的年轻女孩挤过来，“我是实习生苏雨晴，能请您去休息室喝杯水吗？“
她不由分说地拉着我离开，留下杨天成若有所思地站在原地。
休息室里，苏雨晴关上门，突然压低声音：“你能看见他们，对不对？那些...观众。“
我差点打翻水杯：“你说什么？“
“别装了，“她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诡异的光，“我从大学就开始研究超自然现象。刚才你明显是在和什么东西互动——温度骤降，电子设备异常，经典灵异反应。“
我不知该如何回应。这时，休息室的镜子开始起雾，浮现出一行字：“小心那个纹身“
苏雨晴倒吸一口气：“这是...灵体通讯？太神奇了！“
镜子上的字继续出现：“去后台储藏室单独“
“呃...我得去趟储藏室。“我站起身。
“带我一起！“苏雨晴眼睛发亮，“我可以帮你记录！“
储藏室堆满了道具和器材，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铜锈味。我们刚关上门，一个熟悉的身影就从黑暗中浮现——白世通，但比记忆中更加透明。
“小子，惹上麻烦了？“他咧嘴一笑，脖子上的勒痕清晰可见。
“白世通！你能现身了？“
“暂时而已。“他飘到一堆道具箱上坐下，“你刚才玩得挺大啊，同时惹怒一群水鬼。“
苏雨晴在一旁疯狂记录，笔尖几乎要把笔记本戳破：“难以置信...自主显形...智能对话...“
“这姑娘是谁？“白世通挑眉。
“实习生...好像是什么超自然研究会...“
“苏雨晴，清华大学超心理学研究小组前成员！“她主动伸出手，然后尴尬地发现穿过了白世通的身体。
白世通饶有兴趣地看着她：“有意思。听着，小子，你现在的情况很特殊。新世界剧场那场表演激活了你'笑匠通灵'的潜能。“
“笑匠什么？“
“自古就有一种喜剧演员，能通过笑声连接生死两界。“白世通解释道，“我们称之为'笑匠通灵者'。我在笔记里提到过。“
我猛然想起《笑的艺术》中那些晦涩的段落：“那些不是比喻？“
“当然不是！“白世通摇头，“你现在能看见灵体，听见他们，甚至通过表演影响他们。这是天赋，也是责任。“
“责任？“
“帮助他们完成执念，引渡亡魂。“白世通的身影开始闪烁，“但要小心，有些灵体充满怨恨，有些活人则想利用这种能力...“
他突然看向门口：“有人来了！记住，那个纹身是'锁魂符'，代表——“
储藏室门被推开，白世通瞬间消失。杨天成站在门口，脸上挂着商业微笑：“齐老师，原来您在这儿。我们想谈谈合约的事...“
他的目光扫过空荡荡的房间（苏雨晴不知何时躲到了架子后面），最后落在我身上：“您刚才在和人说话？“
“背台词而已。“我强作镇定。
杨天成走近，手腕上的纹身完全暴露出来——那图案与阳光公寓门上的黄符一模一样：“我们电视台最近在筹备一档新节目，《通灵喜剧王》，觉得您非常合适...“
“抱歉，我没兴趣。“
“别急着拒绝。“他递来一张名片，“考虑一下报酬。毕竟，能'同时逗乐两种观众'的演员可不多见。“
他刻意加重了最后几个字，离开时意味深长地看了角落一眼——正是苏雨晴藏身的地方。
门关上后，苏雨晴钻出来，脸色煞白：“他看得见我！而且那个纹身...我在研究资料里见过，是某种控制灵体的符咒！“
我回想着白世通未说完的警告：“我们需要更多信息。你知道哪里能找到相关资料吗？“
“我导师的私人图书馆！“苏雨晴激动地说，“他是国内顶尖的超自然现象研究者，收藏了大量古籍。但他很古怪，从不轻易见人...“
“带我去。“我下定决心，“如果这种'笑匠通灵'能力真的存在，我需要学会控制它。“
走出电视台时，夜已深了。我抬头看向演播厅的窗口，隐约看到许多模糊的身影挤在玻璃后，似乎在目送我离开。其中，五个熟悉的身影站在最前排，冲我挥手告别。
苏雨晴顺着我的目光看去，虽然她看不见，但还是认真记下了这一细节：“齐老师，从今天起，我就是您的助手了。这将是中国超自然研究史上最伟大的案例！“
我无奈地笑笑，拦下一辆出租车。上车前，我最后看了一眼电视台大楼，发现顶层一扇窗前站着杨天成的身影，他正对着手机说话，眼睛却死死盯着我。
车窗上突然凝结出一行水珠形成的字：“快走他在召唤什么“
出租车驶入夜色，而我知道，这场关于笑声与灵魂的冒险，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