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老猿山大约一炷香时间,绿衣二女终于停下。
我和阿青只管跟着二女身后行走。原本我还打算记下来时路线,万一有机会逃跑也好方便。哪知山中雾气着实太大,跟在二女身后东奔西绕,直把我迷得晕头转向,哪里还记得来路,只怕这时她们要放我们离开我也不肯。
“到地方了?”见二女停下脚步,我仔细往前打量,还是白茫茫的一片,傻子似的伸手朝前摸去,却空洞洞什么都没有。
“难不成她肚子疼要上茅房?”望着眼前的瘦高女子我心里不无恶意的想到。
见我眼珠乱转,瘦高女子冷哼一声:“别怪我没提醒你,等会儿见了婆婆,最好老老实实的,少耍花样,万一惹怒了她老人家谁也救不了你。”
见她说这话的时候虽然还是先前那副冷冰冰的模样,但是语气已缓和许多。似是带了些善意。我不禁有些讪讪,心说这女子或许不坏,却不知道她所说的婆婆有什么可怕之处,难不成打起人来比荆娘还狠?嗯,能把荆娘制服,多半比荆娘狠的多。
随即又觉得要是就这样被一句话给收买实在没有原则的很。
当下也不与她犟嘴,只嘴里小声嘀咕道: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岂是你一句话就能说算数的。
我说话声音极小,自己都没听清楚,没想到二女耳力惊人,就连拉着阿青的那矮个女子都能听见。
只听那矮个女子道:“姐姐,别管这只小赖皮狗,他要死要活,和咱们有什么干系?只管完成婆婆交代的事情就好了。”
瘦高女子自讨了个没趣,便不再多言。自顾自的也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枚小小的罗盘状的物事,张嘴朝那罗盘轻轻一吹,我竟然看到一股淡绿色的气体从她口中喷出,此时阿青已在我身旁,我瞪大了眼睛,一把扯过阿青,指着那瘦高女子瞠目结舌地道:“你看到没?”
阿青却挠了挠头,丈二的和尚有些摸不着头脑,忽的也瞪大了双眼。我自以为他看到那女子口中有绿气喷出,却听他道:“这东西怎么飘起来了?”
我转头朝那罗盘状物体看去,果见那东西吸收了瘦高女子所喷绿气竟然自己飘了起来。
二女也不管我二人一边大惊小怪,见那罗盘已经飘了起来,双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随着二人的诵念,眼前丈把方圆的雾气竟忽然像是被什么怪物吞去一般,消失不见。
而四周依旧是白茫茫的一片,只见眼前那一小块雾气散去,现出一条青石板铺就路径来。
沿途碧草蔓延,直行不过两三百米,眼前突兀地出现一座数丈见方的草堂。
草堂样式普通,与寻常草堂并无区别,但是在这样的雾气中,空旷的出现这样一座茅草房子,着实奇特。
草堂门扉紧闭。二女带着我和阿青到门口停下,齐齐躬身朝屋内拜倒,口中齐道:“给婆婆请安,弟子前来领命。”
良久,门内传出一个苍老的女声:“大绿小绿回来啦,你们边上的是那两个小子吗?”
卧槽,大绿小绿。屋内是个老婆婆,这我早有预料。从屋里传出的声音也证明主人年纪着实不小。可我万万没想到,身前这两个漂亮女子的名字竟然。。。。
我心说这也太玩笑了。叫大绿小绿?还不如牛翠花好听呢。多半是小名。
我心里好笑,可身前二女面色依然恭敬如初,甚至带着些畏惧。看得出二女对屋子里的人极是害怕。
不及揣摩这些无关紧要之事。只听屋内人缓声继续道:“人已经给你带来了,东西在什么地方也该说了吧。”听语气,却不是对我们门外四人而说,好似屋内还有别人。
听她的话,我隐约猜到荆娘就在屋内。
果然,就听见荆娘的声音:“我要先见到他们再说。”
荆娘的声音,打小听起,自然是熟的不能再熟,可这回荆娘说话,我竟然差点没听出来。
记忆中的荆娘,温和爽朗,说起话来语声清亮,即便凶巴巴的时候声音也十分动听。
现在语调嗓音虽然没变,但是听起来有气无力,毫无往日的生动,显然是虚弱已极。
我大感不妙,胸中猛然一堵,想要放声大喊,却也只喊出荆娘名字。
阿青比我懵懂的多,但也听出荆娘的声音大是不对,看我满面焦急,一脸无措。
我身上血气一阵涌动,就往屋子冲去,那瘦高女子伸手便抓住我的胳膊想要阻止。
却不知我蛮力惊人,她一把没能拉得住我,反而被我带了一个趔趄,眼中现出吃惊神色。
挣脱了瘦高女子的手,我几步便要冲进屋子,却见人影一闪,又被那瘦高女子堵在身前。
我不愿和她纠缠,但她身形极快,始终挡在我面前。
我正考虑要不要动手,却听屋里那老太婆的声音:“让他们进来吧。”
话音刚落,门便开了。
瘦高女子闻言让出去路。
见状,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我几步冲进屋内。
屋内布置十分简单,一眼便能看的透彻。正对着屋门口的是一张古香古色的红色木椅,此刻一个身着灰黑色的枯干身影萎缩其上,想必就是二女口中的婆婆。
木椅左旁靠窗是一个小木塌,一个熟悉的苗条身形斜躺其上。见我冲了进来,那身影似是极为吃力的想要做起身子,终究还是不能。只一手撑塌,一手缓缓伸向我。同时口中轻声呼唤:“真一。”
我愣了一愣,随即心情真可谓是五内杂陈,简直难以表述:自村子里发瘟疫时的人人自危,到阿青得病、荆娘受伤的心慌意乱,再到莫名与荆娘的分别。
短短数月,好似过了几年一般。
总算再见荆娘。
我急忙冲上前去,一把握住荆娘的手:“荆娘,我在这里。你,你。。。。”
荆娘脸色白的吓人,就像在水里泡了几天刚被捞上来一般。见了我,脸上泛起一丝激动的殷虹。
我见她这幅模样,心里说不出的难受,想要开口,却如鲠在喉,嘴唇一动,就有东西要从眼眶里滑出。
“。。你还是那么美”许久不见,总不能说丧气话,我急中生智,后半句脱口而出。
荆娘闻言“噗嗤一笑”,脸色略微红润了些。
“阿青,荆娘在这里,你快来。”我冲门外大声喊道。
阿青听见我的呼喊,飞快跑进屋子。
站在门口,看着荆娘,荆娘也看着他。
他似乎有些不敢认的样子。
似乎好半天才确定眼前这个面上毫无光彩的女人就是我们的荆娘。
阿青跑到荆娘身边的时候,样子很笨拙,像一只狗熊一样一把抱住荆娘。
毕竟是亲生的,血浓于水,阿青远不如我那般能克制,早已泪流满面。
荆娘与阿青相拥之时,袖口往上拉了许多,我眼尖竟看到裸露出的皮肤上一条条藤蔓似的黑紫色凸起线条从手背起往里延伸。
“一家人重逢,真是可喜可贺啊。师侄,答应老身的事情可该兑现了。”这厢又哭又笑难分难解,那老婆子却不管这些。
听她话里的意思,像是和荆娘做了什么交易,三人才能得以相见,她话里的师侄是什么意思,倒不得而知。
在我昏倒之前,荆娘虽然受了伤,表面伤势极重,荆娘却似并无大碍。
而这两个多月的分别,荆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竟成这幅模样,她身上暴起的黑紫色痕迹看起来十分险恶,是不是这老太婆干的。
我心里不禁塞满了一个个沉甸甸的包袱。
“原本师叔吩咐,弟子不敢不从。只是师叔一向严厉,若我交出了东西,却不放过我这两个孩子又待如何?”见了我和阿青,荆娘似乎恢复了往日的神采,不紧不慢地对着老太婆道。
荆娘话刚说完,就见那椅子上猛地探出一张脸来。
这脸又干又尖,皱巴巴的好似枯树皮一般,借着窗口透进来的微光,能看到那脸上挤满了黑斑。
在无数黑斑包围的脸部上方,一对冒着寒光三角小眼直盯这荆娘。
随即便是一阵尖锐的叫喊:“你消遣老身不成?”声音尖利异常,直如夜枭哀嚎。
忽又缩了回去,声音陡变清和,话却老实不客气:“只要你交出东西,老身便饶你了性命,放你同这两个小崽子一同离去。若不然,嘿嘿。”
眼见这半截腿都跨进棺材的老太婆竟然能发出这般刺耳的怪声,我心里竟然既不惊讶,也不害怕。
看她模样,绝非善类。
再听她口出恶言。我再也忍不住:“老贼婆!要不然如何?管你想要什么鬼东西,就是不给你,又能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