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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潜龙在渊之苦尽甘来

班门英烈传 星河叔叔 6185 2025-04-17 14:53

  1

  永平六年(公元63年)九月,兰台的银杏叶已尽染金黄,秋风拂过,如金色蝴蝶般纷纷扬扬飘落。

  班固跪坐在石渠阁的樟木地板上,专注地整理着典籍。他身着素色长衫,发髻整齐,眉宇间透着儒雅与坚毅。面前摊开的《太史公书》残卷,泛着陈年竹香,仿佛在诉说着往昔的沧桑。

  他小心翼翼地用麂皮擦拭着青铜书刀,那书刀刀柄上“班氏藏书”的铭文,在秋阳下闪着微光,似在见证着班氏家族对文化的传承与坚守。他动作轻柔,仿佛在呵护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眼神中满是虔诚。

  就在他沉浸于书卷之中时,忽见竹简堆中飘落一方素帕。那素帕轻盈地落在地上,宛如一片洁白的云朵。

  班固心中一惊,忙伸手拾起。帕角绣着“颖”字银纹,针脚细密,工艺精湛,幽香似雪后寒梅,清冽而淡雅。

  他的心猛地一颤,手指不自觉地轻轻摩挲着那“颖”字,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一个身影。这素帕的主人究竟是谁?为何会出现在这兰台之中?他心中满是疑惑,一种莫名的情愫在心底悄然滋生。

  此后几日,班固整理典籍时,总会不自觉地留意那方素帕。他试图从周围人的只言片语中,探寻素帕主人的线索,却始终一无所获。这素帕就像一个神秘的谜团,萦绕在他的心头,让他难以释怀。

  而那方素帕,依旧静静地躺在他的书案一角,散发着淡淡的幽香,仿佛在等待着主人揭开它背后的秘密,又似在默默诉说着一段即将开启的缘分。

  2

  班固起身,手中紧攥着那方捡拾的素帕,欲将其交还苦苦寻找的主人。他神色略显急切,目光在四周逡巡,恰在这时,一只素手伸来,欲取这素帕。指尖相触的瞬间,如电流般传遍两人全身。

  窦家小娘窦颖,似受惊的小鹿,急退半步,鸾纹锦履踩碎满地光影,发出细微的声响。她面颊绯红,眼神中带着一丝慌乱与羞涩,双手不自觉地绞着衣角。

  “班令史万安。”清泠的女声如山间清泉,惊得班固专注的手腕一颤,书刀在残卷上划出一道细痕。他微微一怔,心中暗自懊恼,忙抬头望去。

  只见那少女身着藕荷色曲裾,衣袂飘飘,扫过门槛,发间的白玉步摇在穿堂风中轻响,似在诉说着少女的心事。她眉如远黛,目若秋水,朱唇轻抿,尽显大家闺秀的端庄与优雅。

  窦颖怀中《女诫》书匣半开,露出扉页朱批。班固目光扫过,心中猛地一震,那字迹竟与小妹班昭前日兴之所至,批注的《幽通赋》十分相似。

  他不禁心中起疑,这窦家小娘与小妹班昭莫非有何关联?

  窦颖察觉到班固的目光,脸颊愈发红润,她微微福身,轻声说道:

  “班令史,此帕乃小女子遗失之物,还望归还。”声音轻柔,如春风拂面。

  班固回过神来,忙双手递上素帕,说道:“窦小娘,是在下失礼了。”

  两人目光交汇,仿佛有一种无形的情愫在空气中蔓延。而这素帕,也似乎成了他们之间缘分的纽带。

  3

  窦颖的目光,如灵动的蝶儿,轻轻落在那部残卷的裂痕处。她柳眉微蹙,眼中满是好奇与关切,转身询问班固道:

  “班令史,此卷当是孝武年间抄本,这般损坏实在可惜。班令史何不试用河西进贡的驼胶进行修补呢?”

  班固微微一怔,心中暗自思忖:

  “这窦家小娘,怎会知晓如此修补之法?”不待他回答,窦颖已款款跪坐案前,素手纤纤,从袖中取出一个嵌螺钿的漆盒。那漆盒精致华美,在光线下闪烁着温润的光泽。

  “这是祖父大人当年镇守敦煌时得的秘法,以三成鱼胶混七成骆驼皮胶,最能养护竹简。”

  窦颖的声音轻柔婉转,如潺潺溪流。她一边说着,一边熟练地打开漆盒,取出一小团胶,开始小心翼翼地涂抹在残卷的裂痕处。

  班固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窦颖的一举一动。她的神情专注而认真,长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一片阴影,仿佛世间万物都已与她无关。

  班固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涟漪,这窦家小娘,不仅才情出众,竟还懂得这般修补古籍的秘法。

  随着胶水的涂抹,残卷的裂痕渐渐被填补,仿佛时光的伤痕也在慢慢愈合。窦颖抬起头,看着班固,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说道:

  “班令史,如此修补,这残卷或可再存数十年。”

  班固心中感激不已,忙拱手道:

  “窦小娘心思巧妙,班固感激不尽。只是不知这秘法,窦小娘从何得知?”

  窦颖微微一笑,那笑容如春日暖阳,温暖而迷人,说道:“班令史不必多问,日后自会知晓。”

  这神秘的回答,如同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在班固心中激起层层涟漪,他隐隐觉得,这窦家小娘背后,似乎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4

  班固鼻中嗅到淡淡的安息香,那香气沁人心脾,似有魔力般,让他的心神为之一荡。不经意间,他发现少女的指尖染着一些墨痕。那墨色极特别,在日光下泛着孔雀石的青蓝,如神秘的幽光,引人探寻。

  “窦娘子用的是于阗贡墨?”话一出口,班固才觉唐突,耳尖已微微发烫,脸颊也泛起淡淡的红晕。

  “班令史好眼力。”窦颖将漆盒推近些,唇角含笑,眼中满是自信,“这墨锭还是元初三年,祖父平定陇西时所得。”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如珠落玉盘。

  窦颖忽然指向残卷某处,神色专注而认真,“班令史啊,此处‘诸侯皆属焉’的‘属’字,与建武年间洛阳官刻本笔法不同,倒像是河西流传的楚地古隶。”

  班固闻言,惊讶万分,定定地看着窦颖,心中暗自惊叹:“这窦家小娘,不仅对贡墨了如指掌,竟还精通书法笔法之辨。”

  他赶忙凑近残卷,仔细端详,越看越觉得窦颖所言极是。

  阁外忽然传来一阵铜铃声,清脆而急促,惊起檐下栖鸽,扑棱棱地飞向天空。窦颖的身影已经远去,只留下一抹藕荷色的衣袂在风中飘动。

  望着少女鬓边晃动的步摇,班固恍惚想起建武二十八年那个春夜,小妹班昭刚刚出生时,母亲窦氏发间也戴着这样的白玉簪。

  那白玉簪温润洁白,在烛光下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与窦颖今日步摇上的白玉交相辉映。

  班固的心一阵颤抖,不能自已。

  5

  永平六年(公元63年)十月望日,长安窦府藏书阁内,青铜雁鱼灯吐着幽幽火光,将满室古籍映得影影绰绰。班固身着青衫,立于书架前,指尖轻抚过那卷大司空窦融亲笔所书的河西军报。羊皮卷边缘的烧灼痕迹,历经岁月仍带着狼烟气息,仿佛能听见当年金戈铁马之声。

  忽地,一阵鎏金带扣的碰撞声打破了寂静。窦颖解下腰间蹀躞带,动作轻盈却带着几分决绝,惊醒了沉思中的班固。他触到刃柄温润的包浆,目光忽凝——那刃身暗纹,竟与父亲班彪当年随身玉佩的云雷纹同出一源。窗外月色漫过棂格,在少女眉间投下摇曳的竹影,她眼中似有千言万语。

  “班令史可知此刃名字?”窦颖忽然贴近,发间安息香愈发浓郁,缭绕在两人之间。班固只觉心跳加速,耳边响起她轻柔的声音:“祖父大人唤它‘裁云’,说史笔如刀,当裁天地云雾,现朗朗乾坤。”

  她的指尖轻轻划过班固修订的《西域传》草稿,语气中带着几分探寻:“就像令史在龟兹王那段补注——‘其俗重诺,约必以血’。”班固闻言,心中一震,抬头望向她,只见她眸中闪烁着智慧与期待的光芒。

  这一夜,藏书阁内,月光如水,两人相对而立,仿佛能听见历史的心跳。班固心中暗自思量,这“裁云”之刃,不仅承载着窦家的荣耀与秘密,更似预示着一段新的历史篇章即将开启。

  6

  更鼓声自远处隐隐传来,一声声,似重锤敲在班固的心头。那沉闷的声响,搅乱了他本就纷乱的思绪,惊得他掌心沁出层层汗珠,在微弱的烛光下泛着晶莹的光。

  窦颖却已翩然起身,广袖如流云般轻扬,从袖中缓缓取出半枚玉环,置于案几之上。那玉环在月色与烛光的交织下,泛着温润光泽,仿佛承载着千年的故事。

  “这是小女去年上巳节在渭水河畔游玩拾得。听闻令史家学渊源,可能辨此玉年代?”窦颖声音轻柔婉转,如潺潺溪流,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目光中满是期待。

  月光透过玉环中心的孔洞,在斑驳竹简上投下莹润光斑,宛如时光的印记,将两人笼罩在这神秘而静谧的氛围中。

  班固喉头发紧,目光凝视着那玉环,心中似有惊涛骇浪翻涌。他深知,这玉环绝非寻常之物,其背后定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缓缓开口,声音略带沙哑:

  “当是战国楚式玉璜残件,这谷纹雕工十分精湛,非寻常之物。此等玉器,多出自王侯将相之家,不知怎会流落至此。”

  言罢,他心中却已翻江倒海,不断思索着这玉环与窦家、与当下局势的关联。

  “残玉尚可修补,断简犹能续写。”窦颖忽然将玉环塞入班固掌心,那温润触感让他心中一颤。她目光灼灼,似有千言万语,却又欲言又止,“祖父大人常说,史家要有缝补乾坤,敢于直言的魄力。如今朝堂风云变幻,史家之笔,当为天下苍生而书。”

  言罢,她转身取来一柄嵌着孔雀石的匕首,轻轻放在军报之上。

  那匕首吞口处,隐约可见三根苍鹰尾羽镶嵌其中,散发着神秘光芒,仿佛在诉说着往昔的辉煌与荣耀。

  “此物赠君。永平元年祖父临终前,亲手将此刃交予小女。他说河西诸郡归汉那日,天山上盘旋的苍鹰落下三根尾羽,正嵌在此刃吞口处。此是大吉大利之兆,亦是我窦家忠君爱国之心的见证。”

  她的指甲在班固掌心轻轻一划,似是留下了无形的印记,而后转身,身影渐渐消失在层层书架之后,只留下一室静谧与班固心中无尽的遐想。

  班固望着手中的玉环与匕首,心中激动不已。

  他深知,窦颖此举绝非偶然,这玉环与匕首背后,定隐藏着窦家对当下局势的看法与期望。他暗暗发誓,定要探寻出这背后的秘密,以史家之笔,为这动荡的时局,书写出公正与正义的篇章。

  而窦颖的身影,也如那夜风中的幽香,萦绕在他的心头,久久不散。

  7

  永平七年(公元64年)三月初三,窦府中庭的合欢树缀满粉绒,如云似霞,微风拂过,花瓣簌簌飘落,似是给这喜庆之日添了几分梦幻。

  班固立于堂前,身着新制深衣,却握着却扇的手微微颤抖。窦颖凤冠霞帔,嫁衣上的金线朱雀在烛火中展翅欲飞,美得惊心动魄。

  赞者正要唱“却扇诗”,满堂宾客皆翘首以盼,欲一睹新娘芳容。然而,席间突然传来玉樽掷地声,清脆而刺耳。

  “且慢!”前大司空窦融之孙窦宪,霍然起身,他身形挺拔,却面色阴鸷,腰间玉具剑穗的玛瑙红得刺目。

  他目光如炬,直直射向班固,“我窦氏累世公卿,历世王侯,文韬武略,岂能与腐儒贱臣之后,无知之徒结亲,岂容寒门竖子、罪人之徒玷污门楣?”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窦宪指着班固冷笑,“听闻班令史为修私史,连小妹及笄的玉簪都典当了,你拿什么作为聘礼,迎娶小妹呢?”

  班固握紧青铜酒樽,樽身阴刻的匈奴狼图腾,硌入了掌心,带来一阵刺痛。

  这酒樽,正是窦颖数日前托侍女所赠,当年窦融大破西州上将军隗嚣时的战利品。他心中五味杂陈,既有对窦宪无端指责的愤怒,又有对自身境遇的无奈。

  满座宾客哗然,议论纷纷。

  窦颖在却扇后,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紧咬下唇,心中担忧班固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而班固,望着窦宪,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

  “吾虽出身寒门,然修史乃是为传承先贤之智,为后世立鉴。

  窦将军所言聘礼,吾虽暂无金银财帛,但此生之心,此身之志,皆愿与窦颖共度,白头偕老,相敬如宾,此非世间珍宝可比。”

  窦宪听闻,脸色愈发阴沉。

  8

  “大兄慎言!”窦颖忽掀珠帘而出,那珠帘相撞之声清脆悦耳,却似惊雷般在堂中炸响。她身着月白深衣,缀满星纹,在烛火摇曳下,仿若月下仙子踏云而来。

  窦宪正欲再言,却见窦颖神色决然,心下不由一紧。窦颖目光如炬,直视窦宪,声音清朗:

  “班令史奉旨,续写太史公书,此乃光大史家之业,正如先祖当年,收河西五郡归汉,皆是经纬天地之功,大兄岂可因一时偏见,而阻这千秋伟业?”

  言罢,窦颖忽然扯下却扇,露出绝世容颜,她迅速拔出腰间“裁云”匕首,寒光闪过,如一道闪电划破堂中凝滞的空气。众人还未及反应,只听“咔嚓”一声,她腰间玉珏应声而断。

  就在这时,意外陡生,窦颖腰间玉组佩突然断裂,十二枚玉璜坠地,清脆的声响中,班固袖中一物似有感应,竟也滚落而出,众人定睛一看,那传家玉环形制竟与坠地玉璜相契。

  镶嵌珍珠的扇骨划过案几,在漆案上刻出深深白痕,窦颖却浑然不顾,她高举祖父窦融生前亲笔书信,泛黄的帛书右下角钤着“骠骑将军印”。

  “元始四年,祖父与班公彪定约于此。”窦颖的声音清越如磬,回荡在堂中,“昔日在河西,班公为救祖父身中三箭,祖父以佩剑割袍立誓:‘窦氏藏书,班氏掌史’,这便是小女天作地合的婚约。”

  窦颖将匕首横在案上,目光坚定:

  “今日断玉为誓,窦氏藏书阁二十六万卷典籍,便是小妹的嫁妆,今后便是班氏修史的根基。大兄不可无礼。”

  窦宪望着眼前一切,心中五味杂陈,满座宾客亦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鸦雀无声,一场可能爆发的冲突,在这断玉立誓中,悄然化解。

  9

  永平八年(公元65年)七月暴雨夜,狂风呼啸,如猛兽般肆虐。兰台令史官廨的烛火在风中摇曳,一明一暗,似是这黑暗中微弱的希望之光。

  窦颖跪坐在堆积如山的简牍间,孕肚高高隆起,抵着檀木书案。她眉头紧锁,眼神却专注而坚定,在昏暗的烛光下,仔细比对着手中的简牍。

  忽然,她抓住班固手腕,声音急切:“夫君,快记!《武帝本纪》建元三年条,淳于意医案与太史公所载有异。”

  惊雷炸响,震得屋瓦簌簌作响。窦颖只觉腹中一阵剧痛,羊水混着雨水,迅速浸透茵席。班固脸色骤变,抱起妻子窦颖就冲向后堂。

  一路上,狂风卷着雨水,如瓢泼般倾泻而下,打在两人身上。窦颖在班固怀中,虽疼痛难忍,却强忍着,眼神中透着坚韧。

  到了后堂,窦颖竟从枕下摸出“裁云”匕首,那匕首在微弱的光线中闪烁着寒光。她镇定地安慰夫君道:

  “夫君莫慌!等一会用这个烧红,割下脐带。此儿可命名为‘肇’,彰显我班氏家族、窦氏家族联姻,家族辉煌的开始。”

  刀刃映着产妇苍白的脸,在闪电中泛着青芒。班固看着妻子,心中满是心疼与敬佩。他迅速找来炭火,将匕首烧红。

  随着一声啼哭,孩子呱呱坠地。窦颖虚弱地笑了,那笑容中满是欣慰与希望。

  窗外,暴雨渐歇,仿佛在为这新生命的诞生而欢呼。而这一夜,也注定成为班固与窦颖心中,关于家族、关于史缘的永恒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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