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预的态度大出杨岳等人的意料，他们原料想杜预会和曹皑一唱一和，大敲竹杠，但没想到作为曹皑的下属，杜预说走就走，一点面子都不留。

　　曹皑心里知道，杜预是怕了，他不想再参与这么危险的军事行动。

　　怕是正常的。

　　昨夜的一战恐怕是杜预这辈子最凶险的一夜，但同样也是曹皑生平最凶险的一夜。不少魏军士兵甚至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有些人本来可以不死，有些人本来可以不伤。

　　但偏偏就是眼前的这几个人，为了自己的私利，让魏军在前头顶。

　　可现在已经是既定事实了，曹皑也没有持节的权力，杀不了这些豪族。

　　那就让他们也出出血吧！

　　眼看着曹皑的脸色越来越阴沉，杨岳等人只能硬着头皮主动表示愿意犒劳魏军。

　　“犒劳？”曹皑冷笑一声，“我奉大将军、夏侯将军之命，督促陇右诸郡为伐蜀征调钱粮人口，刚到贵郡，就有人与蜀人勾结！”

　　曹皑盯着杨岳，还特地加重了与“蜀人勾结”这几个词。

　　“难道，贵郡就是这么犒劳王师的吗？”

　　曹皑指着堂外满庭满院的伤兵，大声喝道。

　　庭院里的伤兵们全都望向大堂。

　　天水各豪族趴在地上，不敢起身。

　　可话还是要说的。

　　杨岳硬着头皮道：“我等督办不力，请将军责罚！我等虽然罪无可恕，但还请将军看在国家用人之际，容我等筹办完本郡钱粮人马，再去长安请罪！”

　　“哼！”曹皑从鼻孔里哼出两股热气，显然还不满意。

　　杨岳只能继续硬着头皮表示，所有受伤的魏军士兵一律安排到四大豪族在城内的宅邸养伤。无论生死，所有参战保卫冀县的魏军士兵一律赠予十金。所有损伤的兵器、甲胄，一律由天水郡负责补齐。

　　曹皑面色稍霁。

　　“征蜀军士卒殁于王事固然不假，但也是在保卫冀县！”曹皑继续大声嚷嚷，他就是要让堂外的伤兵们都听见，“明日一早，在府衙设灵堂公祭所有阵亡士卒，杨长者还有诸君，请务必都到！”

　　说不得，又是四家买单。

　　杨岳也只能咬着牙答应。

　　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叫事。

　　“冀县百姓久慕先大将军虎威！今日一见将军，果然虎父无犬子！”杨岳揣摩着曹皑话里的意思，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不知王师可否给冀县百姓们一个报国的机会？”

　　杨老头倒是乖巧。

　　曹皑绷着脸微微点头，“杨长老此言，可否是冀县各家的意思？”

　　其他三家豪族纷纷表示同意。

　　这些边境郡县的豪族隐匿的人口都快赶上官府控制的人口了。这种竹杠不敲白不敲。

　　从府衙的大堂里出来，杨岳已是满头大汗。

　　这时候他反而不在意那些魏军伤兵的目光了。

　　有本事就来吃他呀？反正家底已经基本上被曹皑榨得差不多了。

　　其他三家的本钱比起杨家还不如，更是心疼。

　　“族老，咱们难道真的？”

　　姜姓男子还想说话，却被杨岳瞪住。

　　四人走远了，杨岳才开口：“你还说！还不是你族里出的那个逆贼！”

　　一想起姜维给冀县带来的祸事，杨岳就恨得牙痒痒。

　　“记住！”杨岳一脸严肃的对三人道，“务必要让曹皑满意！只有他满意了，大将军和夏侯将军才会满意！”

　　说完，他又把目光投回了远处的府衙。

　　曹皑身为大将军的弟弟，开口要的人和物却是为他自己，这里面定有猫腻。

　　但这已经和他们这些地方豪族没关系了。生存，才是他们首先考虑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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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天一亮，阵亡魏军士兵的公祭准时开始。

　　整个冀县人头攒动，鸦雀无声。

　　曹皑下令从所有阵亡魏军的遗物中挑选一部分，凑在一具棺材里，当作这数百魏军的衣冠棺，让参与谋害杨百万的几个杨千亿心腹抬着棺材绕着冀县巡游一圈。

　　棺材后，曹皑挑着杨千亿的人头，杨飞龙挑着姜德和杨十万的人头。再往后，则是天水各族的代表。

　　一行人穿过被俘的氐军士兵行列，再穿过冀县的街道游行一圈，最后才回到府衙。

　　曹皑一声令下，众人纷纷向衣冠棺行礼。

　　“将军！”

　　行礼完毕，杨飞龙向曹皑下拜道，“多谢将军为飞龙报仇雪恨！但杨千亿等贼谋害我父，还请将军垂赐，容飞龙用彼等首级祭祀我父！”

　　杨百万担任清水氐的渠帅三十年，还是得了不少人的人心，不然杨千亿也没法用他的死煽动氐人攻打冀县。

　　曹皑一脸严肃的扶起杨飞龙，缓缓点头，“杨渠帅非但是卿家私仇，也是大魏臣子。若不是拒绝了这几个逆贼的煽动，又怎会遇害呢？卿尽可祭祀，但我只能给你三日时间！”

　　“三日？”杨飞龙一愣。

　　“三日后，杨千亿三人的首级，连同这几个贼首，”曹皑指了指堂下跪着的杨千亿心腹，“都要送到长安！”

　　“天水防御如此薄弱，我正欲向朝廷奏请设立都尉。杨少君可有意乎？”曹皑大有深意的言道。

　　杨飞龙这几日心思全放在报仇上，完全没想过将来怎么办。现在一听曹皑要抬举自己，不由得有些蒙圈。

　　曹皑又看了看一旁浑身缟素的薛夫人。

　　他知道，这个女人之所以大费周章布置那么多，无非就是为了她儿子的前途。

　　现在清水氐群龙无首，大出风头的杨飞龙多半就是下一任渠帅族长。在杨飞龙正式接管族中事务前，先给他加个官身，更能让他顺利接位。

　　特别是昨晚薛夫人亲口向他保证，日后清水氐将供曹皑驱策。

　　做个顺水人情又何妨？

　　杨飞龙心中无主，看了看母亲，见她微微点头，便也答应下来了。

　　“恭喜恭喜啊！”杨岳察言观色，立刻上前恭喜道，“杨少君年纪轻轻就能担任本郡都尉，将来天水十万百姓还要仰仗杨少君，哦不，杨都尉了！”

　　杨飞龙浑浑噩噩的答了一礼。

　　“诸位！”杨岳顺势往前一站，大声道，“公祭礼成，曹将军还要犒赏三军，大宴士卒！所有参与平叛的将士都可以参加！”

　　他朝另外几个豪族连使眼色，众人纷纷上前，拍起魏军将官们的马屁起来。

　　“将军，属下伤势未愈，不便饮酒，就先告辞了！”杜预眉头一皱，匆匆告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