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人皇幡发出金光，一条蓝色的光纹受到阻滞、扭曲。

　　它本应与另一条线相连，却因外力影响改变了方向，转而汇入了相邻的光纹当中。

　　一线之差，谬以千里。

　　那些拼凑为囚笼的光束几乎是立刻就发生了一瞬间的闪烁，虽然很快就恢复如初，却还是被柳成荫发现了其中的问题所在——

　　比起之前，囚笼的蓝光黯淡的极为明显。

　　“好，乾卦已经破解，现在我们去坤卦……”

　　一人一猫行至法坛对面，如法炮制。

　　事情的进展格外顺利，那座禁锢了他们一整夜的蓝色囚笼，逐渐化作光点散去。

　　吞月猫开心地在汉白玉地面上跑来跑去。

　　“吞月大人找到感觉了！”软糯的童音显得十分喜悦，“斗转星移又能用了。”

　　然而柳成荫却并未催促吞月猫带自己离去。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昨日玄微子离去的方向，组织着心中想了一日夜的语言。

　　整座城都被那乾坤牵机大阵所覆盖，大阵足以操纵、监控阵中所有生灵……也就是说，一人一猫无时无刻不处于玄微子的监视之下。

　　破开锁空阵不能让柳成荫真的摆脱控制，只有讲出更大的道理，去说服那所谓讲道理的玄微道长，一人一猫才能安心离开这座县城……

　　“区区一武者，是如何破开我宗阵法的？”

　　不出所料，磁性的嗓音突兀在面前响起。

　　“不过是侥幸窥破玄机罢了。”柳成荫看着毫无预兆浮现在面前的玄微道长，平静道。

　　“侥幸？”玄微子轻笑一声，目光落在青年的左袖上，“呵，贫道明白了，原来你找了帮手。”

　　柳成荫瞳孔一缩。

　　这道人仿佛有种看破一切的能力，甚至就好像连明虚在梦中的教学都被他看透了。

　　“道长，我未曾触碰您所留的宝物。”柳成荫不愿谈话重心便宜，果断转换到心中设定好的话题，“既然已破解了囚笼，是否能证明我克服了对灵根的渴求？可否算我通过了第三重考验？”

　　“你这凡人倒的确是个聪明人。”

　　玄微子也不深究，对着仍旧躺在法坛中央的蓝色宝石招了招手，“其实贫道根本没有能够生成灵根的宝物，这不过是个好看些的石头罢了……”

　　“也罢，尽管与贫道设想有所偏差，但你既然未被修仙灵根所诱，那便也算通过了考验。”

　　话到此处，他用深邃的灰色眼眸朝柳成荫瞥了一眼。

　　“只是贫道很好奇……整座巩县县城都通不过的考验，却偏偏被你做到了。不过是个练过些武道的凡人，如何能不为外物所动？”

　　对于这个问题，柳成荫沉默片刻。

　　半晌后，他缓缓开口，把话题引向早已准备好的话术：“因为我受到过最上等的教育。”

　　“引导和教化才是使人向善的根本，而不是将所有人变成提线木偶，在一座孤城中上演这番虚假的戏剧……”

　　“任你如何伶牙俐齿，贫道也不会放你离开。”玄微道长根本没打算听他辩论，随意一挥拂尘，“贫道说过，此城关乎道途，自然不可为他人所破坏。”

　　“但道长可曾想过……”柳成荫忽然踏前一步，一字一顿地问道，“或许您的道途，根本就不在于操控城中百姓呢？”

　　“你一介凡人，倒是大言不惭在贫道面前指点江山。”玄微子冷冷一笑，“贫道所修红尘仙道……涉世愈深、修为便愈深厚，多得一方信仰，则仙途便更胜一筹。”

　　“以如此方式掠夺信仰，难道这县城的城主、乃至于大夏太守不曾阻止？”柳成荫面色平静。

　　“他们当然不会阻止。”玄微道长那不过二十余岁的年轻面容上，不觉已挂上几分嘲讽，“这大夏王朝早就烂到了根子里。”

　　“帝王带头攫取财富，官吏频频增加税赋，苦的只是王朝中的普通人罢了。”

　　“而在贫道的经营下，百姓安居乐业、诸事井井有条，税收也随之水涨船高……在此之前，那城主早已连续数年交不上税款，贫道此举反倒助了他一臂之力！至于那大夏太守，其治下有如此良县，岂不是天大的政绩？”

　　“凡人，你还是太天真了。”

　　玄微子轻轻摇首。

　　只是他的话语却并未影响柳成荫心中的言辞。

　　“我不知那些官员如何行事。”柳成荫正色说道。

　　“我只知道，控制百姓、塑造一个虚假的太平城镇，恰似以银针刺破蝴蝶茧衣。茧中生灵看似羽化顺遂，实则断其振翅之力。”

　　“伪作的太平，又如何能增进道途呢？”

　　“想不到你有这般嘴皮子功夫。”玄微道长脸上嗤笑，实则连他自己也没有发觉，他已经开始好奇柳成荫接下来会说些什么。

　　“你是头一个通过了第三重考验的人，贫道便给你说下去的机会。”

　　柳成荫抚了抚早已在衣袋中瑟瑟发抖的吞月猫，缓缓颔首。

　　“前辈，巩县县城的每一个居民都曾有过恶行，可对否？”他朗声问道。

　　“自然。”玄微子坦然负手。

　　“但任谁都很难相信，此地的所有居民都是恶人……”柳成荫缓缓说道，“所以我不得不怀疑，其中大部分居民的恶行，都是在您反复诱导下完成的——恰似您对我的三重考验。”

　　玄微子皱起眉头，终于沉默了下来。

　　看到玄微道长的神情，柳成荫微微勾起嘴角。

　　他意识到自己没有猜错，整座城的居民都经历过考验……而那些考验，不过是玄微子为了将居民纳入法阵而刻意诱导罢了。

　　“可是道长，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柳成荫突然提高了声音，“既然要做实验，就应该不加干预……您在内心深处已经设定了凡人会被贪婪吞噬的结果，所以会刻意引导人们向这个结果发展。”

　　“那我是否可以认为，您是在带着答案找问题？”

　　柳成荫再度踏前一步，双眼平视玄微子深邃的灰色眼眸。

　　“倒果为因、祸乱人心，这真的有利于您的道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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