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血路
客栈厅堂。
一道道身影挺立在厅堂中,桌椅已经全部收拾,倚墙靠放着。
清冷雷光穿过纱窗,照入拥挤的厅堂内,也照出这群客栈伙计冷峻的面容。
傅望生站在最前头,阴鸷目光依次掠过这些人,而后缓缓抬起手,掌心面朝众人。
他清楚,今夜必须将客栈中的人全部解决,唯有如此,他才能腾出手来找到齐女,并将货物拿到手。
虽然不知齐女到底是如何逃脱他的掌控,但其既然能够做到,在实力上必然有着飞跃的增长。
那群伙计也跟着整齐抬手,动作十分麻利。
和着吼破人间的滚滚雷声,傅望生五指骤然收拢攥紧。
下方众人跟着握拳,神色冰冷坚毅,没有半分退却。
这不仅仅是傅望生一人的事,也关乎他们所有人。
若是此事能成,他们以后再也不用过这种日子,荣华富贵,应有尽有,若非世间无路可走,谁又会选择造下杀孽,远走山林呢?
傅望生手臂落下,搭在腰间弯刀上,唇上胡须一撇,抑声冷道:“今夜,你们的目的唯有一个——杀!”
“无论看见谁,第一时间举起你们的刀,取下他的头。”
“我不想多说,只愿来日,与你们同享富贵!”
话音落下,他猝然拔刀,锃亮白光吐着冷气,在紫电雷光的照耀下更显森寒。
身前伙计也齐齐抽刀,铮铮之声,不绝于耳。
“上楼!”
随着傅望生一声令下,众人霎时冲出,跑向楼梯。
这伙人分成三批,一批直上二楼,一批直上三楼,还有一批则豁然拉开大门,冲入雨幕,把守在客栈四周。
而傅望生则斜持长刀,刀尖垂地,拖着刀刃,在黑夜中步步登梯。
他已然下定决心,这里的人,务必不能放跑一个......尤其是常四。
虽不知其如何知道自己身世,但既然知道,其结果便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不过顷刻,整个客栈顿时嘈杂一片,拉门声、惊呼声、长刀入肉声回荡不绝。
房门被突然踹开,老牛头猛地从床上坐起,门口处多出一个人影,正持着刀快步向他走来。
他的脸色陡然苍白起来,嘴皮哆嗦不停,他想要下地,但力气却已被那极端恐惧尽数吞没。
老牛头翻倒在地,手撑着地板,身子颤颤巍巍的不断向后蹭:“不......别杀我......求......求你......”
“孩子......我还有孩子......他还小.......别杀我......”
老牛头浑身都在抖,他怕呀,他死了......他的孩子怎么办,家中老母怎么办,他不能死,他不要死!
咵嚓!
电光疾驰飞奔,带起一片光影,落在他身前人的脸上,照出一副稚嫩的年轻面容。
那是客栈中的堂倌,昨夜还和他家长里短、世道炎凉,哀叹老母患病要多少药钱,畅想未来富贵又当如何报孝的堂倌!
但此时,堂倌脸上却全没了那副下里巴人的模样,而是死一样的、冰块般森寒的杀意。
长刀举起,雷声似有意遮掩,和着长刀并时落下。
鲜血泉水般汩汩流出,淌满地面,又似投石入水般炸起,溅满天花、墙面。
一颗面露绝望狰狞的头颅被这堂倌拎在手上,挂上腰间铁钩,头颅面容眼角,还带着未滑下的泪痕。
堂倌漠然转身,神色纹丝不动,未有分毫波澜,迈开脚,快步朝下一房间走去。
为了他的将来......也为了昨日与老牛头的哀叹,这里的人,都要死!
......
傅望生在楼道中段的一间房间门口停下,右手握刀,左手试探性的摁在门上,向内轻推。
随着吱呀声响,房门缓缓向后倒开,露出房间中的模样。
床、灯台、夜壶等等陈设都纹丝未动的摆放在那,唯有一处例外,便是窗户。
门正对的窗户被打开来,雨水倾泻而入,杂着丝丝泥草鲜腥。
傅望生迈入房中,反手将门关好。
他目含杀机,在房中轻手搜索起来,似怕惊动什么。
那常三听说是门子中人,定然是有些手段的,那这常四也不可能差。
况且,他还是多年来第一个识破自己身世的,值得这般谨慎对待。
不过半刻过去,他已将房中所有角落都找遍,却未找见崔玉分毫身影。
去哪了?难道......
循着脑中疑问,他将视线再度投向窗户。
这常四......翻下去了?
他神色阴鸷而谨慎,蹑着步子朝窗户接近,手上长刀也跟着缓缓抬起。
但......当他走到窗户前,除了那扑面而来的冰凉雨珠外,别无任何东西。
神色间荡过疑惑,近乎下意识的,傅望生探头朝窗外望去。
刹那,一抹杀意赫然爆起,棺材钉带着呼呼破风声自窗户下方射来,冷意直奔他的面门。
他似早有预感,在瞳孔捕捉到那雨珠覆盖下的铜绿的瞬间,身形果断后倒,险之又险,避开一击。
挂在窗户外沿的崔玉面容一沉,骨手猛地发力,整个身体向上飞起。
就在身形重归窗上的同时,左手五指一搓,又一枚棺材钉显现,随着抖腕掠出,直冲身形半倒的傅望生而去。
后者神色一凛,再无任何藏拙想法,口齿张开,一条颜色青黑的长舌霎时倒出。
“倒!”沙哑尖声自傅望生口中发出,却非出自喉咙,而是舌头。
那舌头在口腔中绕过一圈,表层开裂,露出一颗人样的眼珠。
随着‘倒’字回响,崔玉神色微变,一股无形巨力竟陡然施加在他身上,将他身体重心顷刻摧毁,身形不可遏制的倾倒下去,正如其所吐出的‘倒’字一般。
崔玉也不再吝惜寿数,连忙侧手,将腰间酒葫芦盖子一把拍开,嘴中飞速默念两句。
淋漓浆液即刻淌出葫芦,天河似的席卷奔涌,占满整间房屋。
“花子门!你不是阴门的人!”傅望生胡须轻颤,属于他自己的声音带着几分惊诧响起。
但崔玉却不管其他,身形倒地后,似达成某种结果,那无形巨力蓦地消失。他借机起身,穿过浆液冲向门口,动作没有丝毫停滞。
他不知傅望生那舌头是何手段,耗不耗寿数,而在这等未知情况下,最好的选择便是避开。
反观傅望生,由于房中浆液缘故,他不敢贸然动作,更不提穿过浆液追赶这种事。
除了知道这是花子门的手段外,他对这浆液也没有多少了解。
但崔玉才拉开门,动作却离奇止住,整个身躯不由僵硬起来。
门外,一个瘦高的白衣身影正笑吟吟的面对他站着,那张脸虽然俏丽却苍白如纸,显得自七窍流注而下的猩红极为艳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