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则,就是用来打破的!”
灰发少年的一声怒吼,为战局拉下了终结的帷幕。
虚卒践踏者似乎已经彻底被打败了,它低着头,浑身的盔甲几乎尽数破碎。
本以为是身披重铠的人马,结果盔甲之下的躯体却一片黝黑,像是用黑曜石雕成的雕塑,深邃的仿佛空虚的夜幕。
“呼……总算搞定了!”
奥拉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抬手抹去了额角的汗珠。
刚才射击的时候没有感觉,现在蓦地回过神,奥拉顿时感到一阵汹涌的疲惫。
仿佛四肢百骸的力气都被抽去了大半一样,就连活动手指都变得有些艰难。
要进入那种仿若通神的射击状态似乎会耗费他大量的体力,这也是过去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尽管从逆宇宙归来之后奥拉仍保持着锻炼身体的习惯,但不得不承认他在身体素质方面真的没有一点优势,熬练了这么久也只是达到了普通人往上的水准而已。
奥拉无法确定凭现在的自己能维持那样的状态多久,兴许再开两枪之后他就得倒在地上了。
幸好战斗在他耗尽所有力量之前就已经结束了。
奥拉拍着自己的胸口,在心中叹道:“侥幸侥幸……”
“不对,还没有结束!”
丹恒退到了众人的身旁,仍持着枪,面色有些凝重。
“切,竟然还有一口气嘛?那就再打爆它一次好了!”
穹扛着银色的球棍,颇有一种王道少年漫的热血主角的感觉。
听他们这么一说,奥拉这才注意到虚卒践踏者不知何时又重新抬起了头颅,握紧了弓,前蹄重重地挖掘着地面。
“都被打成这样了还没死?这BOSS怎么这么肉啊!”
奥拉有些头疼。
虽然在手中激光枪的帮助下,他也勉强能算做一位战斗力。
但是就在刚才,他很不幸的发现,这把枪的能源似乎就要告罄了……
奥拉星跟曙光联盟的制式枪械都是用特殊能源来启动的,弹药几乎无穷无尽,奥拉甚至都没有遇见过弹药不足的情况。
所以当初跟着娜娜学习枪械知识的时候,奥拉很自然的就把更换弹药的知识给略过了。
毕竟有那点时间去换弹,还不如多带几把枪来的实在。
更何况他对手中的枪械实在不熟悉,就算现在给他来一百个弹夹他也不会换啊。
“希望这把枪能多撑一会儿吧!”
奥拉闭上眼,在心中祈祷。
反正这虚卒践踏者看上去已经大残了,奥拉相信只要再刮它两下,它应该就只有再起不能的份了。
一念至此,奥拉将枪口对准了践踏者的脑袋,做好了随时开枪的准备。
践踏者却没有贸然向众人推进。
它昂起了扭曲的头颅,歇斯底里的咆哮。
嘶哑的吼声在巨大的穹顶下悠悠地回荡,像是漂泊在广阔大海上的一叶扁舟,转瞬间消失在了延绵起伏的海浪里。
伴随着咆哮声出现的,是一道又一道被重铠包裹着的身影。
它们自四面八方而来,在半空中组成了一扇完整的球体。
众人被笼罩在球体的中央,前后受敌,进退不能。
“喂,打不过就摇人,太卑鄙了吧!”
三月七攥紧了粉红的小拳头,不满的大喊。
“就是,有本事单挑啊!”
穹叉着腰,一脸严肃的向对面发出了一V一申请。
“不,根据我多年的经验,这时候他们一定会群起攻之围殴我们的……我们赶紧想个办法逃跑吧!”
惨痛的记忆在脑海中回现,奥拉又想起了自己在天外天中被魔灵包围的场面。
话说自从到了逆宇宙之后自己被围殴的频率就高了好多啊?细细想来,逆宇宙的反派队伍是不是都有些太团结了?
反物质军团的包围圈逐渐缩小,虚卒践踏者率领着众多虚卒,信步而来。
“诸位,做好突围的准备!”
丹恒一马当先站在众人身前,横身转枪,枪尖对准的践踏者的胸口。
他深吸了一口气,微微下蹲,浅浅的气浪在他的枪尖旋起,他墨染的瞳孔中倒映出那一点寒星。
“我来帮你开路。”
似乎是明白了丹恒的打算,灰发的少年咧嘴一笑,与丹恒并肩而立。
他舞弄着手中的球棍,银白的球棍熠熠生辉。
“我我我我我……我来辅助你们!”
奥拉思索了一下,发觉自己能帮到的忙似乎真的微乎其微。
要是自己能变得更强一点就好了……
黯然的,奥拉的心中又闪过了这道愿望。
他在一望无际的荒原上追逐着群星,看见飞鸟轻而易举地从他的头顶掠过,看见鹰隼舒展羽翼在便足以触及穹顶。
那么多人与他擦肩而过,那么多人离他而去,那么多人融进了群星的光辉里。
到头来,只剩下他还在苦苦的追寻群星。
真的……偶尔也有那么一点点不甘心……
“嗡嗡嗡嗡嗡嗡……”
突然响起了一阵诡异的震动声,好像是飞机越过高空传来的声响。
可是……这里哪来的飞机啊?
奥拉茫然地抬起头,恰看到了那只造型独特的……无人机?
说实话,比起无人机,那更像是一只会飞的残疾蜘蛛,它的四只翅翼高速的旋转,在风中化作一轮虚实难分的残影。
来不及思考是敌是友,无人机的刀锋已经从反物质军团之间割过。
像是炽热的刀子割过融化的奶油,无人机所过之处仅留一片断肢残骸!
几乎是在眨眼之间发生的事情,甚至都没有任何人反应过来。
耀眼的火花在所有人的眼中绽放,又在瞬息间凋零。
红花枯落的刹那,从花瓣上滚落的不是清晨的露珠,而是虚卒践踏者的头颅。
“快走!”
未等奥拉从无人机带来的震撼中回过神来,灰发的少年抓住了他的手,带他从包围圈的那一隙裂缝中穿过。
………………
“叮咚——”
提示灯的光芒从红色转成绿色,电梯的大门缓缓地打开,映入奥拉眼中的是一处布满了精密仪器的房间。
身材高挑的女子站在闪烁着莹光的显示屏旁,修长的五指在显示屏上轻轻地跳跃着,红发如瀑布般垂落。
注意到众人的到来,红发的女子别过头,赤金色的瞳孔里充斥着盈盈的笑意。
“小三月,丹恒,辛苦你们了。”
女子微笑着,向二人点头致意。
“姬子~你早点来嘛!最后那票反物质军团跟蝗虫似的,咱可是用箭的,打起来多费劲啊!”
三月七叉着腰,撒娇似的抱怨。
“来的早也没用啊,我的轨道炮倒是能打掉一片,不过黑塔回来看到空间站这副模样,非要找我们算账不可。”
名为姬子的红发女子摇了摇头,有些无奈的说道。
“对了,阿兰呢?他怎么不在这里啊?”
三月七在房间里东张西望,似乎在寻找某人的身影。
“你们离开不久后,阿兰就去跟艾丝妲汇报情况了。”
姬子说着,看向了奥拉跟穹。
“嗨,初次见面,我是姬子,星穹列车的领航员。”
“也就是说,列车怎么行动都听她的!”三月七热心的为二人介绍。
“你好,我叫穹。”
灰发少年点点头,回应道。
奥拉也赶忙说道:“你好,我叫奥拉,是从奥拉星来的奥拉星人!”
“姬子,我跟你讲哦,当时我们带阿兰过桥的时候,明明一个人都没有看到,结果到了电梯门口的时候再一回头,这家伙就已经躺在那里了,简直就跟凭空出现的一样!”
三月七咋咋呼呼的说道。
“他说他是从一颗名为奥拉星的星球上穿越过来的,姬子小姐,您清楚这颗星球的位置吗?”
丹恒询问道。
“奥拉星嘛?”
轻轻地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姬子思索了一会儿,有些遗憾的说道:“抱歉,记录在星路图上的星球数以亿计,即便是我也无法完全将它们记住,不过我似乎的确对奥拉星有一点印象,等回到了星穹列车,我们可以再帮你找找看。”
忽的话锋一转,姬子又说道:“不过嘛,现在我们得先去跟艾丝妲见一面,要知道,艾丝妲可担心你们了。”
“请问,艾丝妲是哪位?”奥拉好奇的问道。
“艾丝妲是黑塔空间站的站长,是一位很年轻也很有热情的少女,相信你们一定会跟她合得来的。”
姬子耐心的为奥拉解释。
听起来像是麦哲伦舰长那样的人物,感觉也会是很威严的样子。
如果是当初那个刚来奥拉星的青涩的自己的话,恐怕现在自己一定会非常的紧张吧。
这么一想自己似乎也不是全无成长。
他的身上还是有很多东西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改变了的。
他似乎的的确确比过去要进步了一点。
但他却并不欣喜。
因为他付出了太多太多的代价,沉重到他支付不起沉重到他无可接受。
他的所谓的“进步”是用别人的牺牲换来的。
这是份不公平的交易,收入跟支出完全不能相比。
为什么每次只有在失去了之后才能得到成长?
为什么每次都要等身边的人牺牲了之后才能有所领悟?
为什么只有在犯下了无可挽回的错误之后才终于明白要改变自己?
现在还支撑着这具孱弱的躯体的是什么?
现在构成了站在这里的、这个名为“奥拉”的人的又是什么?
明明已经经历了那么多,心中的那方世界却没有随着他视野的开阔而愈加通透。
不知从何时起,那里飘起了雪。
他站在世界的中心,看这世界白茫茫的一片真干净……
跟随着姬子她们见过了艾丝妲站长,奥拉的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惊讶的。
虽然提前听姬子说过经营着空间站的是一名非常年轻的女性,但是艾丝妲看上去也就比奥拉大一两岁的样子。
年纪轻轻就开始自己经营空间站了,这着实让奥拉佩服的五体投地。
说起来娜娜也是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肩负王女的使命了。
看来古人的那句“富人的孩子早当家”也并非完全没有科学依据。
简简单单的跟艾丝妲聊了一会儿,奥拉总算是了解了当前世界的基本状况,以及空间站眼下的困境。
总感觉这个反物质军团跟达斯特有一点像呢,都是从来不干好事的组织。
本来以为自己只是一不小心漂流到了另一个星球而已,但是在短暂的交谈之中,奥拉意识到事情可能并没有那么简单。
尤其是当他了解到星际和平公司的时候。
既然按照艾丝妲的说法,这个所谓的公司横跨寰宇,掌控了几乎整片宇宙的经济贸易市场。
那么他不可能没有听说过才对。
奥拉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一次,他似乎、好像、大概又穿越到别的宇宙去了……
积攒在脑袋里的问题实在太多了,如果可以的话,奥拉真的很想一次性问个明白。
比如所谓的“星神”、“命途行者”、“天才俱乐部”……等等等等。
但是很可惜,这个世上没有如果。
反物质军团的突然袭击打断了奥拉的所有思绪。
他慌忙的跟着姬子她们一同撤离,却最终在支援舱的位置被军团的巨兽给拦截了下来。
狰狞的巨兽尖利的嘶吼,咆哮声几乎要冲破整片苍穹。
它就像是一只扭曲的巨龙,浑身上下包裹着银白的重铠。
看不见它的头颅,一颗微型星球似的核心在它的胸腔上慢慢地旋转着。
它舒展着自己的身体,漆黑的羽翼遮天蔽日,嶙峋的翼骨割裂了天空与大地。
“这是什么!”
第一次从穹的眼眸中流露出了震撼的神色,但他似乎并不恐惧。
深金色的瞳孔微缩,他捏住了球棍,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眼前的巨龙。
“这是末日兽,是军团的对地表级武器!”
丹恒看了灰发的少年一眼,严肃的解释道。
青锋甩出苍翠的弧光,丹恒的视线从末日兽身上的每一处关节游过,他微眯着眼,找寻着末日兽身的上每一个薄弱的点。
末日兽扭曲着身体,夭矫的进击。
明明是那么笨重的庞然大物,行动起来却那么灵活。
银色的重铠随着它的行动而开合,像是幽寂的昙花在绽放与枯萎之间徘徊。
穹与丹恒几乎同时冲了出去,他们挥舞着手中的武器,银色与青色的流光在半空中飞舞,将所有的空间都封死。
两柄武器从末日兽的身上擦过时爆发出完全不同的效果。
丹恒的青锋毫不滞涩地割破了末日兽的重铠与骨血,少年的球棍重重地砸在了末日兽的身上,每一次重击都会留下一块巨大的凹陷。
奥拉则迅速的与末日兽拉开了距离。
并不是怯场,奥拉经历过那么多场比此次还要凶险万分的战斗,但他照样未曾害怕过。
他清楚自己是众人当中最弱的那一位。
所有他得先保证自己的存活几率。
尽管像是贪生怕死之人才会有的发言,如果被不知内情的人知道了,兴许会觉得他是个胆小鬼吧?
但是奥拉从来不是为了活着而活着。
他始终坚信着只有活着才能输出。
所以在未能达到目的之前他不能死。
同样的,若是有需要,他也能欣然去死。
对他而言,自己的生命可能是自己身上最不值钱的东西了。
如果能用这条生命去救某一个人,去完成某一项事业,去帮助某一位伙伴……
这么划算的交易,又何乐而不为呢?
当初在那个仿佛永远都坠不到尽头的深渊里,他也是这么想的吧?
当时如此,现在如此,未来也如此。
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好犹豫的了。
奥拉扣动了扳机,激光冲破了重重迷雾,却只溅起了星星点点的火光。
末日兽舞动着长长的手臂,像是在挥舞钢铸的长鞭。
长鞭扫过地面激起万丈飞尘,穹与丹恒在灰尘中穿梭。
球棍与青锋无数次的从末日兽身上闪过,每一次都会留下深邃的伤口或带下一块碎片。
尘埃里有一朵火花蓦然盛放。
虽然早就猜到姬子女士的战斗力应该不俗,但当她掏出武器的那一瞬,奥拉还是被小小震惊了一下。
修长的手提箱打开,巨大的链锯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刺耳声响。
油与火从链锯之下的枪管中喷出,燃起了熊熊的烈焰。
她敏捷地闪过末日兽的手臂,在末日兽的身上种下了一朵又一朵红花。
像是童话故事里的花匠走进了现实,可姬子种下的花朵却叫做光和热。
高叉的礼服非但没有影响她的动作,反而使得她的一举一动更加的潇洒从容。
雪白的裙摆飞扬,她蓦然点火,火光在末日兽胸口的核心上盛做花的形状。
未等花谢,淡蓝的流矢就如雨点般落下。
三月七跟奥拉一样,都是作为辅助而存在的。
但是比起奥拉,身为命途行者的她显然要更全能一些。
几乎在几个回合之内,她就为所有人叠上了一层冰晶铸成的护盾。
说实话,奥拉心里还是有一点羡慕他们的。
能够自己去战斗,不用什么事都依赖同伴。
即便只靠自己就能施展出奇特的力量。
说起来就跟亚比一样呢。
如果那个时候自己也能拥有这样的力量的话,是不是就不用再眼睁睁的看着那些悲剧发生了呢?
也想用双手去抓住星辰,也想用这双手去抱住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命途行者啊……”
奥拉咀嚼着这个词汇,心底深处的某个柔软的地方忽然抽痛了一下。
他轻轻地咬唇,按下了扳机。
这一次,激光枪没有动静。
“注意来!”
蓦然横枪,抟起阴阳二气。
一黑一白两股气旋在丹恒的身边游走,他微转青锋,像是挥毫泼墨,阴阳二气在他的调动下汇聚成太极的形状。
他墨色的瞳孔里倒映出一片雪白的世界。
忽然风过,不知从何处飘来殷红的枫叶,枫叶乘风而起,在半空中轻舞,蓦然一旋,遮住了众人的视线。
待叶飞过,视野重新清明。
他站在一棵苍劲的古树下,提着枪,瘦削的身影几乎顶天立地。
洞天幻化·长梦一觉!
下一瞬,枪动,人动。
阴阳在这一瞬破碎,万丈青芒上仿佛蕴着源自太古洪荒的铮然。
苍色的身影穿过银白的巨兽,紧接着灰色的少年踏步而来。
仿佛一颗微型的星球坍缩,耀眼的光芒在末日兽的核心上爆发开。
丹恒的长梦一觉是阴与阳的结合,阴与阳的结合是纯粹的混沌,青锋吞没混沌成就绝对的力量,他将这份力量凝聚于一点,是山也断,是铁也断,是龙也断!
穹的星辰王牌则是单纯的力气的输出,球棍的每一次爆发都像是微型恒星的一次律动。
他挥舞着这份摧枯拉朽的力量,将其运使自如。
简直就像是将军在战场上一往无前的冲锋,用尽方法竭尽全力地去打爆对手的头颅,拼尽性命义无反顾没有犹豫没有思索只有不停地挥棍不停地挥棍直到有一方彻底死去再起不能为止!
仿佛上古的燧人氏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握住了那两块温热的石头,火光第一次在这片寂静的世界燃起。
紧接着,是第二缕火花。
第三瞬火光照亮了众人的眼。
第四……第五……第六……
棒球棍无数次地落在末日兽的核心上,在灰发少年的手中像是一团烈火,炽热的白光以极高频率剧烈的闪烁。
他在这一刻真的很像星辰。
灰色的星,光芒洁白而灼烫。
末日兽的身体在穹的连续重击下渐渐地支离破碎,银白的重铠裂做铺天盖地的碎屑。
它慌乱地挥手,手臂撕开空气发出沉闷的嗡嗡声,那是超音速引发的乱流。
穹的体力最终还是出了问题。
尽管他的力量膨胀的像是山峰,但是在对星武器浩如烟海的动力下,他也依然如凡人一般微小。
“哐当”一声清脆的声响,球棍凝滞在了半空。
这一次,球棍未能击穿敌方的护甲。
灰发的少年咬紧了牙关,金色的瞳孔里闪过了一抹不甘的神色。
狂风从他的身下涌起,巨大的阴影笼罩住他的身体,银白的利爪从天而降,离他的头顶只剩一刹之遥。
还是不愿放弃,少年再一次挥棍。
然而这一回,他的球棍甚至没能触碰到末日兽的铠甲。
并不是少年失去了力量,而是有人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推开了他。
身穿蓝衣的男孩接过了少年的位置,直面巨兽的爪牙。
最后落在那双金色瞳孔里的,是男孩风轻云淡的微笑。
像是某个寂静的清晨,从天边升起的曦光,带着春日的温度,仿佛连冰雪都可以融化。
不想再看见那个无能为力的自己。
不想再看见任何人在自己的面前死去。
他无法站在众人的身前。
但是仅仅只是替别人挡刀的话……
银白的巨爪闪烁着凄厉的光,死亡仅剩咫尺之遥。
可是想象中的剧痛却并没有到来。
世界忽的安静的下来,就连空气都仿佛停止了流动。
就像清水洗去了图块的所有色彩,视野之内仅留下单调的黑白。
连能量构成的护盾都能轻易撕开的利爪割过奥拉的发梢,细密的碎发从他的眼前飘落。
他踉跄地后退,差一点倒在了地上。
并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充斥在他脑海里的是一团巨大的疑惑。
奥拉茫然地抬起头,慌张地四顾。
灰发的少年仍保持着被推开的那一瞬的状态,寂寥黑白占据了他的瞳孔,显得他那双深邃的金瞳更加的暗淡。
姬子的链锯刚刚出手,火花才绽开花蕊,稚嫩的花瓣旁飘落着星星点点的灰烬。
近处,三月七的指尖对准了灰发的少年,冰雾初具形体,此时凝滞在空中,一滴一滴的清晰可见。
远方,丹恒恰回马杀来。
一粒汗珠从他的额角飞落,他眼神惊惘,墨色的碎发轻轻摇曳。
时间的车轮好像在这一刻停住了脚步,地动凝止,长河断流,飞奔的白马卡在了一线天下,如梭的日月在这一瞬长久的同辉。
蓦地,恢宏的视线从天穹深处落下。
奥拉昂首仰视。
恰见寰宇初开,海潮般的金光淹没了寰宇的寂静。
暗蓝色的身影自过去/现在/未来而来,在滔天的光芒中若隐若现。
祂像是用无数破碎的镜片拼凑成的工艺品,耀眼的金光穿过他的身体,经过无穷的反射,最终洒在这片寰宇之幕的每一处角落。
无需言语。
无需证明。
奥拉仰望着,脑海中自动浮现出祂的神名。
——“记忆”——
镜片反射的光芒映入奥拉的瞳孔,光芒中无限色彩交错、流转,转瞬即逝,然而几乎不会有任何停滞,新的色彩会接替老旧色彩的位置,老旧的色彩昏黄,像是一段不知何时的电影。
奥拉长久的凝望,终于意识到那些流动的色彩是一幅幅混杂在一起的画片。
他看见了湛蓝的巨树,浩大的飞船飞过巨树的枝桠,朦胧的月光落在娇嫩的桃花上,桃花顺着悠长的河流而下,飘过古色古香的建筑,涌进盘根结错的碧林,金黄的树叶生了又落,繁林枯融交错,透明的羽翼轻沾露水,长流进入寂静的长夜,寒冬蓦然降临,吹来千年的风霜,古老的棺椁靠在斑驳的王座上,旁边倚着断裂的长剑,俄然星河吞没空旷的蓝天,暗红的锁链拘束黑鸟的独翼,蓝发与红发在空虚的夜里交相辉映,棋盘自九霄落下,莹光熹微,黑白的棋子上点缀着无可计数的星辰……
祂开口,声音响彻了过去/现在/未来。
“初启虚空源泉涌现万物之因来到现在树梢缠绕巨龙你重回起点穿梭寰宇上古遗恨星辰陨落一念永恒神树落下果实古族战争千年魔神怀抱愤怒轰击天空烈火焚尽执念高维之宰惩罚昔日守护太古王者被钉于棋盘旧时遗恨崩碎长阶黑白男人身披亚麻长袍谱写无人记得的故事……”
仿佛亿万人在同一时间合唱,男女老少唱着不同的歌谣,亿万歌曲合奏在一起,谱出了一段此世无人听闻无书记载的故事。
“雪白的少女布下禁制视野的尽头是无限迷雾你的故事比史诗更宏伟比传奇更深邃混沌淹没宇宙博取一线生机在故事的最后记忆之花盛开在旅途的起点……”
神明以群星编织冠冕,向屹立在荒原上的凡人投下视线。
祂发问。
声音从过去传来。
“汝之所求为何?”
“汝之所欲为何?”
“汝之所愿为何?”
心中涌起了莫名的悸动,脑海深处有一道微小的声音催促着奥拉回答。
不需要思考也不需要犹豫。
从很早之前开始心里就已经有答案了。
深深地呼吸,像是要将世界都吞入自己的肺中。
他歇斯底里撕心裂肺的嘶吼、哭喊,宇宙因为他的心悸而颤动。
想要力量。
不想再追逐星辰。
想要自由在天空遨游,想要接触那烂漫的繁星,想要融入进那耀眼的星光里。
想要保护身边的人。
从很早之前就下定决心再也不松手了,不想再看着身边的人离开而自己无能为力。
即便自己微小如蝼蚁,即便就算付出自己的生命也不一定会有结果,即便这个钢铁的宇宙永远都这么残酷万分……
即便如此,也不想再失去任何人……
会变成什么也无所谓,要付出什么也无所谓,哪怕要自己支离破碎万劫不复也无所谓!
冰冷的神明悠久而怜悯的叹息。
神明将心脏的一角割落,施予凡人。
透明的卡片从天而降,储存着变幻的风景。
指尖触及卡片的刹那,陌生的词汇在脑海里交错成型。
——“时序溯洄之影”
不用去学习,也不用去领会。
他自然而然地掌握了卡片的用法,就像他天生会呼吸,心脏天生会跳跃一样。
只需诉诸即可,只需回忆即可。
愤怒的火焰在心中点燃,转瞬间遍野燎原。
记忆里的天空充斥了视野,熊熊燃烧的流星自九万里的穹顶坠落。
火星在落地的瞬间爆发为滔天的火海,将世界都灼烧的通红炽热。
暗色的魔神在喧腾的世界里站起身,恣意张扬,赤色的长发好像要将夜幕都焚尽。
他是太古的魔神是宇宙的梦魇是骄傲的王者是愤怒的罪人。
他的名字是……
………………
“奥拉!”
在落地的瞬间翻身而起,指甲刺痛掌心,灰发的少年咬着牙,金色的瞳孔里汹涌着澎湃的杀意。
幻想中血肉模糊的尸体却并没有出现。
暗红色的长发垂落,尘埃中缓缓浮现了那道修长的身影。
仿佛从一场漫长的梦境中苏醒,神完气足,精神抖擞。
灭世的“魔神”睁开眼,鎏金的眸子里充斥着对这片宇宙的轻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