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掖庭生活
一缕阳光洒在脸上,刘病已睁开有些茫然的眼睛,当看到陌生却熟悉的房间这才缓缓起身。
掖庭,原名永巷,后孝武帝时期更名为掖庭,属少府管辖,置掖庭令,佚六百石,负责嫔妃日常、宫人选拔培训、宫廷礼仪;收养宗室孤儿、罪臣遗孤;管理宫廷作坊,制作衣物、器皿等。
总之这就像是一个小少府一般杂而全,不同的是少府主管皇室宫外产业,而掖庭则负责宫廷内的大大小小事务,职虽小,但责任重大,非皇帝心腹不可任此职。
“没想到已经一个多月了!”
刘病已掐指一算(反正就是这么算的)没想到自己来掖庭都一月有余了,自从那日叔父张贺带着自己录入宗谱之后,当天就来到了掖庭。
这里本就具有抚养宗室、外戚、勋贵和军中将士遗孤的职能,自己的到来倒是没有引起太多的关注,加上张贺也没有宣扬自己的身份,倒是和一众少年相处的颇为融洽。
但也就这样了,在这里没人管他,因为年纪小,也不需要他干什么,这一个多月他都把整个掖庭逛遍了,也没了最初来的新鲜劲。
为了融入人群中,他每日不是和一群半大小子疯玩,要不就是一个人发呆,不过好一点的是他马上就能出去了。
刚来的时候许是张贺忘记交代,按照掖庭的规矩,他作为皇室宗人,是可以随时出去的,只要给掖庭令报备即可。
但就这他愣是昨天才知道,要不是无意间听人说起,他到现在都不清楚。
想起就觉得气闷,这不,当张贺在办公的时候看到病已站在自己面前,特别那幽怨的眼神,顿时尴尬不已。
也怪他大意了,这小家伙从小在郡邸狱中长大,随后又去了鲁国,对宫廷中的一切都不清楚,要不是昨天小家伙跑来询问,他都以为这家伙不爱热闹呢。
“咳咳,病已啊,喔....这是出宫的令牌,你拿好,可不敢丢了,补办很麻烦的.......”张贺为了掩饰尴尬,连忙将早已准备好的令牌拿了出来。
病已默默接过令牌,眼中闪过一丝欣喜,本以为来到长安就被监禁的,就算不是也不会有太多的自由,但现在看来自己不过住在宫中而已,其他的和普通百姓并没有多少区别,就是每次出宫的时候比较麻烦而已!
“叔父,您这里可有掖庭一些规矩的条令?小子实在对这些不懂,省的以后再闹出这样的笑话来。”病已没有客气,要是真的客气了,张贺怕才会失望吧。
“呃........”
张贺愣了下,摇头道:“这还真没有,都是口口相传的,就算有那也是存档在书室的,也不可能留在老夫这里。”
好似看到了小家伙失望的神色,连忙道:“不过这事掖庭的人都清楚,要是不懂你可以去问其他人,但你终究是宗室,也别人略有些区别和优待。”
“这样,我叫人带你出去,顺便认认路,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问他!”
病已大喜,正愁这事呢,没想到张贺已经考虑到了,连忙道:“多谢叔父!”
“哎哎~你和叔父客气什么?行了,你在宫门等下,人我马上安排。”
“不过宫门落锁之前你必须回来,不然今后就别想出去了。”最后张贺肃然道。
“叔父放心,小子可不想夜宿街头,落锁之前必定回来!”说完就拿着令牌朝外跑去,那速度,就像是逃出生天一般。
“这小子......到底是少年心性啊!”张贺抚须无奈道。
随即给一旁的宦官道:“你去找个机灵点,对长安熟悉的人跟着那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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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阔的青石马路,闾里分布交错,人来人往,有装饰华美的马车从身旁驶过,不时还能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暗香。
有衣着朴素的百姓或交谈,或匆匆而过,有孩童追逐打闹,惹来父母的一顿笑骂,有的则是屁股挨了几下就立马老实起来。
有老人坐于闾里门口,好似在缅怀昔日的辉煌,又或者在思念着远方的亲人。
更有残缺的老人在给孩子们讲述远古的神话和故事..........
闾里的巷道狭窄而幽深,两旁的房屋错落有致,邻里之间相互打着招呼,那熟悉而亲切的问候声,让整个尚冠里充满了温暖。
孩子们在巷道中追逐嬉戏,他们的笑声清脆而响亮。妇人们在自家门口洗衣做饭,熟练地操持着家务。男人们则扛起农具或工具,准备出门劳作或做工。
街头巷尾,小贩们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卖早点的摊位上,热气腾腾的炊饼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吸引着过往的行人。
人们或驻足购买,或边走边吃,开启新一天的生活。那些普通百姓穿着朴素却干净的衣衫,脸上带着对生活的期许,穿梭在人群中。
有背着工具去做工的工匠,有提着菜篮去集市买菜的妇人,他们的身影构成了长安清晨最生动的画面。
他们苦不苦?在刘病已看来他们很苦,大多数人都很朴素,但欢声笑语骗不了人的。虽然苦,但乐天知命,很满足现在的生活,他也不知道这样到底算不算好?
他就蹲坐在一个十字路口旁,托着小脸,眼睛随着人群来回巡视。
“公子,你在看什么?”
弘恭,一个小宦官,当听到这个有些熟悉的名字时,他还以为听错了,确认之后他顿时有种慌廖感。
“没看什么,就是有些好奇罢了!”
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笑道:“走,去西市看看,我还没好好逛过西市呢!”
“是,公子!”
对于弘恭来说,这次差事是自己一个机会,眼前这个少年自从进了掖庭他就注意到了,从来没怎么笑过的掖庭令每次见到这位却满是笑意,他就知道自己机会来了。
现在他还不是后来的大宦官,而只是一个小小的内侍,只要能得到这位的认可,但凡在掖庭令那里说自己几句好话,自己生活都会大大改善。
他不知道这位的具体身份,只知道是宗室遗孤,家里就剩下这么一个独苗苗,就是不知道性情如何?
自打出来这位看什么都稀奇,自己习以为常的东西这位总是充满了好奇,这让很是纳闷。
西市很快到了,当走进西市,病已顿时高兴了起来,各种吆喝声,其中还夹杂着充满异域风情的口语,当来到一座店铺时,看到跳着西域舞蹈的碧眼女子,露着肚皮,正在卖力舞蹈,他有种回到后世的感觉。
西市中店铺林立,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丝绸店里,色彩斑斓的丝绸在阳光下闪耀着迷人的光泽,引得贵妇们纷纷驻足挑选;铁器铺中,工匠们挥舞着铁锤,打造出各种农具和兵器,叮叮当当的声音回荡在空气中;珠宝店内,璀璨的宝石和精美的首饰让人目不暇接,吸引着达官贵人前来选购。
在的角落,还有各种杂耍,周围围满了百姓,不时传来阵阵喝彩声和笑声。
孩子们在人群中嬉笑玩耍,那清脆的笑声仿佛是长安生活中最美的音符。
而在集市的周边,也有来自不同闾里的人们汇聚于此。他们带着自家生产的手工艺品或农产品来交易,与相识或不相识的人讨价还价,在热闹的氛围中满足着生活的需求。
突然,他在一个穿着异族衣着的商人小摊前驻足。
摊位上摆放的东西不多,都是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其中一个好似种子的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多钱?”刘病已指着一块红色宝石道。
“一百五十枚五铢钱。”
摊主早就看到眼前这个少年了,虽然衣着并不华贵,但身后的随从却不简单,他常年来往长安,这样的气质,让他想起了皇宫中的人。
“八十枚,行的话就要了,不行就算了!”刘病已直接道。
“呃.......”摊主一愣,想要争取下,却见少年放下手中的宝石就要离开的架势,想也不想道:“成交!”
说完就后悔了,这东西在他们家乡根本就不值什么钱,但在长安至少可以卖出一百枚五铢钱,但话已说出口,后悔也晚了。
嘴角微微上翘,病已随即指着那堆像是种子的东西故作好奇道:“这是什么?”
“这........小人也不清楚!”
好似觉得这样说很不合适,连忙解释道:“这应该是什么东西的种子,不知怎么的混入货物中了........”
看到少年脸上的不满,摊主赶忙说道:“公子也是想要就拿去,反正也卖不出去,今后还请公子多多关照在下的生意。”
“好说!”
让摊主将东西打包,他这才从怀中掏出钱袋,数了一百枚五铢钱,在对方诧异的神色中笑道:“虽然不值什么钱,但本公子不喜欢欠人人情,多的算是赏你的,走了。”
说完头也不回离开了摊位,走出老远后一旁不曾说话的弘恭小声道:“公子,那种子才是您想要的吧?”
病已回头有些诧异道:“为何如此说?”
“公子刚开始一直盯着那种子看,是担心对方心急之下对方漫天要价,这才用宝石打掩护.........”
刘病已没想到自己的动作被人发现了,饶有兴趣笑道:“没想到你心细如发,这都想到了?不错,吾正是为了这种子,至于为什么.......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说完拿出那块宝石,丢给对方,道:“今日出来你也辛苦了,作为感谢,这小玩意就给你了,拿着!”
弘恭连忙接住,想要还回去,却看到对方已经走远。
“公子,公子,等等奴.......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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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平里,刘病已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这里,看着熟悉的环境,他突然有种去看看的冲动,但理智占据了上风,装作若无其事地离开了。
他想到了丙叔,想到了大娘二娘,想到那些对自己友善的狱卒.........他咬牙不去想这些,亲人就在眼前,却无法相认,这种感觉压抑的他简直要发狂。
有些事情时机未到,非要去做的话,自己不但处于危险之中,很有可能还会连累她们。
一旁弘恭有些奇怪,刚才公子的神情有异,仿佛有些伤感,摇了摇头,连忙跟上,时间不早了,要是回去晚,怕是少不得被骂........
就在病已离开后,一转角处有一人看着少年离开的方向有些疑惑,嘴中喃喃道:“他难道对这里还有印象?”
随即摇了摇头,那时候这孩子才五岁(古人打娘胎开始计算的),怎么可能有记忆?
“公子,好好长大吧,我们这些见不得光的人,都在盼望着你快快长大啊!”
一阵风吹过,方才那人却早已消失不见,只留下风声在空中回荡。
病已有些疑惑地看向身后,自从出了掖庭他总感觉有人在跟着自己,但每次回首却什么都没发现。
“公子怎么了?”弘恭小声问道。
“没事,或许是我错觉吧!”摇了摇头,不再去想这些,就算有人监视自己也没什么奇怪的,自己身份本就敏感.........算了,还是早些回去吧。
想到这里,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回到掖庭,报备过后弘恭去交差了,他一人回到房间,静静地躺在床上,回想起进入长安的种种,总觉得一切太平静了。
但左思右想都没想到原因,只能无奈作罢
不知何时天渐渐暗了下来,他也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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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司马大将军府,霍光正在处理政事,作为大将军长史,丙吉也在其中。
“那孩子怎么样了?”霍光突然问道。
丙吉愣了下,但当看到霍光那平静的神色,顿时明白对方在问什么。脑海急速思索,道:“那孩子入了宗谱后就被掖庭令带入掖庭奉养,倒没有什么变故,不知大将军........”
面对丙吉的询问霍光随口道:“没什么,就是问问,论起来这孩子也是吾的晚辈,只是可惜.........”霍光摇了摇头也不知在可惜什么。
“那些人可有和那孩子接触?”霍光神色变的肃然起来。
那些人?丙吉当然知道是哪些人,稽首道:“并无发现,毕竟是在宫中,并且那孩子身世特殊,那些人也不是傻子,不会这个时候接触的。”
“倒是......”丙吉有些犹豫道。
“倒是什么?怎么?还有什么不能说的?”霍光眉头一皱。
“不敢欺瞒大将军,是掖庭令那边回禀,说是陛下悄悄去了一趟,只是暗中观察了下,并无接触。”
“陛下?”霍光一愣,但随即笑了笑,道:“到底是陛下血亲晚辈,少年人好奇,倒也无妨,去就去了吧。”
随即不再搭理丙吉,继续处理手中政事,而丙吉也重新回到自己位置,只是心中不由得有些担心。
“孩子,有丙叔在,没人能伤害到你.......”丙吉心中暗道。
小心看了眼上首的霍光,看其并无异色,这才安心下来...............